只是这拿剑手现下握的不是乘鸾,而是江澄握着紫电的手。柳清歌手上已有被紫电灼伤的红痕,他却像毫无知觉般,仍是冷了面,面无表情,全神贯注向那废墟上挥出这一鞭!
江澄心绪纷扰,见那红痕转黑,逐渐扩大,终是银牙一咬,心里念了口诀。
柳清歌一鞭既出,挑飞击碎废墟上一块巨大蛇骨,那刺耳的尖啸声嘎然而止,片刻后,啪嗒一声,两截食指粗细的翠绿蛇身从半空中落在地上。
江澄这时挣脱了柳清歌,不自然退后了几步,匆匆瞥过一眼那边蛇的尸首,见是先前庙里陶罐打碎后游走出来的那蛇,心里虽然存疑,张嘴却道:“戒指还我!”
柳清歌低头看去,左手上紫电不知何时规规矩矩盘了起来,化成个指环模样,也在食指位置。
他手上被紫电灼伤的部分看着十分怖人,江澄看了一眼,心中又是气他又是生自己的气,断没想到头一次用这法诀教紫电认主是在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境下,当下态度又差了起来,伸出手不耐烦道:“还我!”
柳清歌自是不知道这戒指于江宗主有什么意义,只淡然摘了,待要还给江澄时,他俩脚下这片土地猛然抖动起来,一时间三毒与乘鸾纷纷出鞘,江澄与柳清歌御剑腾空起来,俱是眉头紧皱看向下方这片土地。
原先说了,蛇骨庙前东西各有两方水潭,一左一右,十分对称。如今随着地动,水潭掀起波澜,中心各出现一道漩涡,越转越急,中心不知通向何处。
柳清歌与江澄对视一眼,纷纷催动脚下仙剑,抬升高度,他抛了那戒指过去,道声:“接着。”江澄头也不回伸出手去,却接了个正着。
这时天地间忽然一道炫目白光划破长夜,紧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落在山谷中,回响久绝。底下那两处潭水不知是否因着异动越发激越起来,轰然一声,两边同时炸开,水雾满天之间有什么东西随地动出来了一般,引得周围山石哗啦作响。
江澄右手拈个诀横于胸前,口中喝道:“破!”,霎时间紫电盘在指间光华暴涨,一道纵横于天地的凌冽战意破空而去,击碎眼前一片朦胧。
乌云又散了。
这本来柔和的月光,难道是感应到此间的杀伐之气,是以变的冰冷了起来么?
月光森然,映在眼前两尾彻地通天的巨蛇眼里,兽类金黄的竖瞳紧缩,两枚硕大的三角蛇头摇晃着转向柳清歌与江澄,腥风扑面,那蛇张口便来袭!
三毒与乘鸾同时带剑上两人避开,左侧这蛇一击扑空,巨大蛇身来不及收势,便撞上了一面山体。
江澄与柳清歌分在两边,彼此相隔甚远,言语眼神俱是知会不到,江澄咬一咬牙,便要赌一把,翻掌间显出紫电长鞭,催动三毒往另外一蛇的方向而去。
生死之搏,往往胜负只在瞬息。这两人自相识以外,言语不合是稀松平常之事,江澄嘴利,柳清歌面冷,说话还说不到一起去,何况战斗呢?可这世上,却偏有这样的事!柳清歌不走,他拈诀。
一道剑诀。
乘鸾在他脚下,随剑诀幻化出数以千计的长剑来!长剑如雨,落在那蛇身上,穿过厚重鳞甲,从另一边又飞跃回来继续穿刺。短短瞬息之间,这巨蛇已经奄奄一息。
江澄赌对了!
他飞身去那边与另一蛇缠斗,柳清歌趁机斩杀一条巨蛇。这其中的时机把握,倘若有半点迟疑,可能就成功不了。战意激昂,他急抖腕花,紫电在长空中划下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兜头朝那蛇盖去!
这一击本来万无一失,另一条巨蛇眼见要毙命在江澄手下。但生物有灵,许是察觉到自己同胞手足已经身陨,江澄面前的巨蛇竟昂首吐信,发狂一般撞向他边上的山体。
这蛇体型偌大,拼了这一下玉石俱焚,蛇身颓然,当真如泰山将崩一般。江澄离得极进,纵然已经拼尽全力催动三毒,仍在一阵落石里艰难躲避,十分困苦。正反手抽出紫电,打开一片碎石时,三毒剑身一沉,一人从身后贴上来,长剑一挥,破开一阵碎石尘烟,脚下灵力运转,生生带他转了个方向。
江澄一时又惊又怒,才来得及恨声道句:“柳清歌!”就突地被这人揽了腰从剑身上一下栽倒过来。
柳清歌道:“运气。”说罢径自调动全身灵力,在背后结出一道清冷蓝光的剑气护住全身。江澄咬牙切齿,现下却也只能寄希望柳清歌不会拿他们两人的命开玩笑,三毒随心念入鞘,他自运起灵力,注入柳清歌那一道屏障中去。
一百五十余丈的高空,两人飞速下坠。
·TBC·
小剧场·关于紫电认主
众弟子:yoooooooooooo
李家主:哎呀,这真是……两位一个是百战峰主,一个是江氏家主,真是天作之合,十分般配。
江澄:(咬牙切齿)这是个误会!
柳清歌:(面无表情,语气坚定)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了。
江澄:……你知道个屁!(紫电抽上去)
然而认主后的紫电软绵绵盘上柳清歌的食指。
江澄:……………(生无可恋.jpg)
第六章 陆.
柳清歌当然不会拿自己与江澄的命开玩笑。
两人周身灵气环绕,形成一层锐不可当的屏障,直直向先前被柳清歌斩杀的那蛇处坠了过去。江澄姿势尴尬,他是被柳清歌从后方一臂拦腰抱住,全身靠在柳清歌身上,甫一偏头想看身后情况,耳廓便感受到一层热意,原是柳清歌在他耳边说话:“你别动。”
柳清歌因先前受伤,方才又一招将巨蛇击毙,如今维持灵力已是不易,自然没心思管江澄姿势如何,别不别扭。
他自觉得没什么,江澄却十分、万分的不自在。江澄的性子,本来就极像虞夫人。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求学时,也只有魏无羡一个,左右是跟江澄一起长大,敢同他一起顽耍,说几句笑话。江家惨遭灭门后,亲故离世,旧友交恶,江澄凭一己之力重建云梦莲花坞,立足于仙门四家之中,威严不可谓不整肃。
他少年傲气,自付平生相交一人足矣。到而今,当初说要尽心辅佐他的人,早不知跟别人去了何处,他孑然一身,心里却又有几分不屑。
知己两字,说来容易,却也是空口无凭之辈多,披肝沥胆者少。
他身上的责任,是偌大一个江家,观音庙上哭过一场,失态了,也就结束了。难道还要天天以泪洗面么?
是以,江澄愈不屑,他身边的人就愈少。
但柳清歌不同。柳清歌就像他的乘鸾剑,一旦出鞘就气势盎然,直击敌人软肋。常理放在柳清歌身上,仿佛就不再合适起来。他对江澄,仍是我行我素,心就如握剑的手一般,稳而坚,不受撼动。
江澄思绪复杂,心头兜兜转转,一时竟是闪过这许多,倏忽间他俩已落到方才撞入山体,被柳清歌万仞斩杀的那蛇身边。
这山中别有洞天,柳清歌方才离得近,那蛇一头撞进山里,这才教人看见这山体中空,里面隐隐有水声传来,以柳清歌耳力,仔细分辨那流水回响时,竟听不出来山中有多大空间。
他二人极速下坠,自那蛇撞破的洞窟中一路落下,身后灵力壁障全数张开。
江澄已是了然柳清歌用意,待听见下方暗河流水拍案之声时,来不及细想,左手抓住柳清歌横在他腰间那只手臂,向经脉里注入一道蓬勃灵力。二人借此护身,终是落进水里。
云梦湖泽颇多,江澄少年时在莲花坞凫水、下河夜猎驱逐水鬼都是一把好手。甫一落水,眼前白浪翻涌,看不真切,加之山腹之中本来就无甚光亮,这地下暗河水流还颇急,饶是他水性甚佳也闭气缓了一缓才浮上水面。
黑暗之中,江澄发带不知何时散了,墨色长发倾洒下来,铺在水面上,仿佛一块上好的黑绸,正随波浮动。他腰间包裹随水流浮动起来,江氏子弟出门在外人手一颗拿来照明的夜明珠在布囊里隐隐发亮。
江澄把珠子掏出来擎在手上,借这一点光亮四下看去,却不见柳清歌浮出水面。他眉头紧皱,踌躇片刻,又一头扎回水里,去寻柳清歌的所在。
果不其然,这暗河不深,柳清歌在水面上方十丈时松开江澄,两人落水地方相距不远。这人一身白衣,在黑暗中倒十分显眼,江澄伸手拽过他袍袖,凑近一看,柳清歌双目紧阖,竟是昏厥过去。江澄心下莫名烦躁,手上动作却不停,带着柳清歌向上游去,一路踩水,把人拖至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