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道:“后来不是揣了崽么。”
阿婆啐了一口道:“那是野种!老孟家下人半夜瞅见有野男人偷偷溜出门,查了好几天才查出来是那女人偷人,唉,谁能想到呢。那个贱人还不承认,她不承认就行了?五六年没孩子,野男人一露面就怀上了,也从她屋里搜出来野男人的衣裳,证据那么全,直接浸猪笼了。”
金光瑶心里有了数,李氏怀胎而死,应该怨气深重,死后化成凶尸回来报复也不无可能。只是若她一人凶化倒好对付,若是那胎儿也染上怨气,就不好处理了。
蓝曦臣则是蹙眉,就算李氏行为不端,也不该连腹中的孩子也一并沉塘,还未出生的孩子有何过错,出身就得是他的原罪么?
金光瑶看出蓝曦臣心中所想,偷偷在桌子下拢住了他的手,蓝曦臣脸色稍微缓和,也顺势握住了金光瑶的手。
金光瑶脸色有些泛红,赶紧转移话题道:“那孟青云是怎么回事?”
阿公道:“青云那孩子受不了这屈辱离家出走了,十多年没回来过。他爹孟诃受不住人家的指指点点,上了吊。老孟头死后不到半个月,孟家就出了事,一大家子都被杀了,到现在孟宅还是有名的鬼宅,到晚上还能听到阴风阵阵,鬼哭狼嚎的,刚出事的时候,有几个姓温的仙师来过,贴了几个符咒就走了,可能也没除掉,到现在孟宅都没人敢进去。大家都说姓李的那个贱人不甘心化成厉鬼回来报复呢,哎呦我呸,她真还有脸报复,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啊,沉塘都是便宜了,她就应该起骑木驴游街,让人都好好看看不守妇道的表子到底是什么下场!”
阿婆唏嘘了一阵,话题又转到老孟头身上。“老孟头也是不容易啊,当年他爹他妈走的早,他一个人拉扯她妹妹拉扯到五六岁。就是一个不小心他妹妹就被拐了,到他死没一点消息。”
大婶随声附和:“那丫头小时候还跟我一块玩过呢,长得可叫一个俊俏,想必也能卖个好价钱。”
阿婆惋惜道:“老孟头什么都好,就是想不开。他妹妹被拐了之后找了半年没找着他就要上吊,幸好给救了下来,劝了好长时间才把他劝住了。后来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子也算争气,谁想到儿媳妇出了这么丢人的事儿,又上了吊,唉,这回算是死成了。”
金光瑶接口道:“真是家门不幸。”
阿公叹了一口气道:“可不是嘛,老孟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哟……”
他们越扯越远,金光瑶觉得此事已经跟孟世大宅没有关系了,放下几枚铜钱跟蓝曦臣离开。
还没走出三步就听着阿婆的嘟囔:“老孟头的妹妹名字怪好听的嘞,叫什么来着?”
阿公没想起来,倒是那大婶想了想道:“好像叫孟诗吧,听有文化的名儿。”
蓝曦臣顿住脚步,讶异的看向金光瑶,金光瑶也难得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色。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两人走到僻静之地,蓝曦臣才问道:“阿瑶,孟夫人她……”
金光瑶笑道:“二哥,阿娘是土生土长的云梦人,对自己的身世很是清楚,都说小孩子两三岁就能朦朦胧胧的记事,阿娘从未说过她是被拐卖的,对外公外婆的事情也记得极为清楚,只是同名而已。”
蓝曦臣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不错,天下这么大,有几个同名的太正常,而且孟夫人名字好听,适合女子,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我们去看看那个孟宅,把岐山温氏留下的烂摊子收拾了去。”
金光瑶道:“二哥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不过咱们得速战速决,现在就去处理,等着晚上再看看那具活尸究竟要去哪里。”
二人一前一后的往孟宅方向走,只是金光瑶的话少了些,蓝曦臣也任他沉默。
天气倒也多变,刚才还云破日出,现在又是黑云压城,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刚看到孟宅破旧的老屋,细细的雨丝便落了下来,虽是小雨,也带上了些许凉意。
孟宅不算小,或许是闹鬼的原因,这周围没有其他人家,更显得阴气森森。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另一侧响起,听起来还是个少年。莫不是避雨的?还是劝他快快离开吧。
是松山上的那个少年,被鼓鼓囊囊的行李压弯了腰,气喘吁吁慌不择路的往这里跑。
“阿囡,别往这里来了!”
阿囡听出了金光瑶的声音,赶紧抬头,见他和蓝曦臣站在孟宅门口,有些开心,道:“恩公,你们也来避雨吗?”
蓝曦臣道:“你怎么下山了,不用照顾你,你父亲吗?”
阿囡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挤到了屋檐底下,喘了一会才道:“我下山给我爹抓药,顺便把皮草铺掌柜定的皮子送来,我爹叮嘱我要是晚了就在镇子上住一日,我给他留好饭了。”
金光瑶嗔怪道:“我给你的钱应该够你父亲抓药了,还送什么皮子。”
阿囡小心翼翼道:“恩公,已经跟那掌柜谈好了,也收了钱,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只是掌柜的今天没开门,我寻思着找个地方避避雨,过一夜,要是走夜路我爹会生气的。”
蓝曦臣道:“只是这里不安全,你去别家借宿一宿可好?”
阿囡咬咬嘴,红着眼眶不情愿道:“可是恩公,皮子不能沾水,沾了水就不好了,我爹现在,现在也不能再去打猎,我,我不能让皮子淋了雨……”
就说了这几句话的空,从斜风微雨变成了倾盆大雨,皮子好说,用乾坤袋装了不怕淋湿,但是这孩子没有雨具,要是这么光着头从雨里奔跑一定会受风寒的。
没有办法,蓝曦臣只能解下外袍披到阿囡身上,对金光瑶道:“阿瑶,等一会我去对付邪祟,你护好阿囡,被让他伤了。”
也只能这样了,金光瑶道:“二哥放心,我会护好阿囡的。”
蓝曦臣伸手推门,只是那老旧的木门撑不住他这么一推,没能发出“吱呀”的响声就惨烈的与门框分离,重重的摔到地上。
蓝曦臣嘴角轻抽,金光瑶忍俊不禁,阿囡则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蓝曦臣。
看出了蓝曦臣的窘迫,金光瑶轻咳一声,道:“这门年久失修,轻轻一碰就会这样。”
阿囡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金光瑶进了离大门最近的一间柴房。金光瑶用引火符点火,只是这柴房里颇为破旧,稻草也潮湿不堪,想必藏有不少潮虫,金光瑶只能拖来蓝曦臣拆坏的门板,让阿囡坐在门板上休息。
虽然雨声嘈杂,蓝曦臣的萧声还是清晰的传来,凶尸凄厉的嘶喊也透过雨幕传入耳中。这个程度的凶尸虽然有些棘手,但蓝曦臣可以轻松应付,故而金光瑶并不担心。只是阿囡还是个比莫玄羽还小的孩子,就算住在深山以打猎采药维生,但从未遇到过凶尸厉鬼,听到第一声嚎叫的时候就吓得发抖,手指紧紧的抠着木板,哆哆嗦嗦的看向金光瑶。
金光瑶掸了掸门板上的灰,与阿囡坐在一处,阿囡试探的往金光瑶那边挪了挪,试图从金光瑶身上汲取勇气。
过了一阵,雨声停歇,萧声也停了,金光瑶知道蓝曦臣已经将凶尸制服,便示意阿囡跟他一起出去。
阿囡猫着身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金光瑶身后,蓝曦臣立在院中,那具凶尸已经恢复了神智,软趴趴的瘫在地上,虽做不出灵动的表情,但眼中满是恨意。
金光瑶一愣,这凶尸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并非当年应该还不到三十岁的李氏。
怔愣只在一瞬,金光瑶问道:“你是何人?”
蓝曦臣以萧声辅助,凶尸说不了谎,也无法拒绝回答。只听那凶尸道:“孟诃。”
喑哑的语调可能吓到了阿囡,他抓着金光瑶衣衫的手紧了紧,金光瑶回过头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必害怕。
金光瑶又道:“孟家的人是你杀的?”
凶尸做了肯定的回答。
金光瑶道:“他们是你的家人,你杀他们作甚?你是自杀,为何怨气如此深重?”
孟诃尖啸起来:“什么亲人,他们就是一群畜生,披着人皮的畜生!”
“为何?”
孟诃愤恨道:“偷人的不是我们家玉莲,是孟译的儿媳妇常氏!玉莲怀的就是我孙子,被他们,被他们害得一尸两命!可怜我那孙儿,还没出生就这么没了,我可怜的孙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