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大概偷偷了解了过程，李白却还是听着听着，就代入了不该有的情绪。
“我一跑出屋子，就发现十几个人都堵在面前。”
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墨绿色的森林茂密，树影斑驳，抬起头，天空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
十几个看不清脸的身影森然而立，像跨越不过的墙，逃脱不了的天罗地网，终是将他团团包围。
没有人说话，他们幽幽的双眼闪着凶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
“你想去哪里？”
“怪物。”
“回去啊，怪物。”
“怪物”面无表情，冰冷地剜过他们每一个人。
暴戾的Alpha信息素四处游蹿，那群虚张声势的人们，扭曲的表情，嫌恶又惧怕，脚下发软，连连后退。
然而“怪物”最后只是轻轻冷笑了一声，像在看小丑的滑稽样态一般，竟真的转身重新走回了木屋里。
“什么啊。”正常的人类们，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开始讥讽地笑起来，“搞得我们才是怪物一样。”浑身都是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明明是他可怕。
“——你又回去了？！”
这个细节，李白真的不知道，激动得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来，瞬间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包围了他。
“嘶——”一不小心又忘了，自讨苦吃。
“能不能长点记性？忘了自己什么情况了？”韩信的表情从头到尾就没变过，淡定如初，不知道是已经淡然，还是完美地匿住了杀意，他手上动作一点也没落下地帮人又多垫了个枕头，接话接的自然而然：“当时他们摆明了不会放我走，我一个人还要打他们十几个人吗？”
谁说的准呢。也许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想动手见血。
“所以后来呢？”
一只手摸到了自己的额头，“缓过来了么？还晕不？”
“不晕了，”别扭，李白迅速拍掉他的手，一门心思扑在别处，“后来呢？”
“后来我再出来的时候，他们就不在那里了。可能以为我已经被解决掉死了吧。”
“……你怎么出来的？”
“他们雇的人出现了，跟我说他很期待如果剧本不按计划进行会是怎样的结果，就让我走了。后来我重新回想了一下，可能对方根本没有要杀我的意思，纯粹是玩那群人，反正贵族学校的孩子，有的是钱。”
“你……”李白咽了口唾沫，当时只有十几岁的韩信，究竟是跟什么人打了交道，“一点都不害怕吗？”
韩信忽然收回略微涣散的目光，望向了自己。
一个突如其来的对视，显得无比诡异。更何况，韩信还淡淡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李白有点自信还算熟悉这个人，此时就算配上连环杀人犯自爆时的惊悚BGM都不为过。
“你说人受惊过度的时候，是会崩溃尖叫，还是物极必反，平静得什么反应都没有？”
“……”
李白发现自己很不争气地将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被单，他骤然感到脊背发凉，甚至想往后缩，可惜已经无路可退。
韩信就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捧起他的脸，出其不意地吻了上去。
他的舌尖霸道地在李白的唇腔里肆意搅动着，疯狂掠夺着氧气，李白本来就晕，被这么一搞几乎是立刻就喘不过气、接踵而来的是反胃的不适感，他伸手想将人推开，却被韩信按住后脑，径直揽了回去。
韩信释放出了他的信息素，狠厉地横冲直撞，在同一瞬间汹涌着将他吞没。
“韩……唔……等……”
下唇一阵刺痛，腥味弥漫。
韩信舔着刚刚亲口咬破的伤口渗出来的血丝，挑逗性地吮吸住那半片唇，而后一路吻向下，啃咬着舔上了脆弱腺体。
“嗯……啊……！”
也就是在这一霎那，所有的侵犯戛然而止。
李白微蜷缩起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的时候，那人宽厚的手掌再次身上来抚摸着自己的侧脸。
动作轻缓，再温柔不过。
可是李白发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
“看吧，李白，”
面前身影伟岸的男人，看上去却是那么地落寞，正哑然失笑着，
“你还是害怕我，所以现在，你还想被我标记吗？”
李白咬紧下唇，一言不发。
“我可以告诉你后来发生了什么。”韩信忽然提高音量，情绪渐趋激动，“他们发现我没死，全吓傻了，后来回了学校，就算是报警也没用，警察偏向他们那么多家权贵。于是我让人把他们一个个带到同样的木屋里，找人掐着他们的脖子，尽情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在他们快窒息死掉的时候才松开他们，他们大喘着气，吸进去的，却都是我的味道，山丝苗。山丝苗，味道好闻么，李白？现在还觉得上头吗？这是掺着人命的肮脏。他们疯的疯，有的疯到最后自杀了，有的进了精神病院再也没出来过，你现在这样招惹我，等到我忍不住了，你是想进自杀，还是进精神病院？”
根本没有打算等他回答，韩信继续飞快地说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警察吗？那件事情后我被家里人送出了国，风头过了才重新回来的。我的父母，害怕我以后真的变成那天那样。……你想问我为什么没事是么？那群人对我做过什么事情，他们家里人也心虚，所以，自食苦果。可惜他们的孩子承受能力没有我好，心理没有我强大，我苟活了下来，还成为了警察，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讲到最后，韩信自己都笑了。
“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正常人的日子，……”他忽然一顿，声音变得空前沉重与沙哑，“偏偏遇到了你。”
“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李白。”
韩信从未有这样沮丧的瞬间，心底的难受，宛如堵了一团棉花。
偏偏是他这般喜欢的人，但是对方跟其他人一样，依然惧怕他。瞧，自己抚摸过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发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
“对不起。”
末了，他轻轻道。
韩信站起身来，觉得是时候离开了，自己今天似乎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说了太多。
以后要怎么办呢？不过如果只是取消一个婚约，自己应该还是办得到的。
“你想去哪？”
走过床边时，床上的人忽然开口叫住。
李白慢慢地撑起身子来，方才的颤栗荡然无存，与韩信彼此凝视的时候，丝毫没有怯色，眼底涌动着复杂到无法名状的情绪。
“……”韩信突然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了，“我不应该走吗？”
“刚才还说不想失去我，现在就要走了？”
“你——”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不接着抖了，”李白没劲地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我不这么抖怎么套你话啊？心理审讯还可以吧？不服找我的师父去，你说的他就在隔壁。跟了他要两年，学的那么点皮毛总算派上了用场。”
“……”
所以自己这是被，摆了一道么。
韩信想着，忍不住发笑。不知道是被气笑的，还是无奈的苦笑。
“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回答是，是，我依旧选择被你标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我知道，但我的答案不会变，韩信，我们扯平了。”
“……什么扯平了？”
床上的人朝他伸出手，笑得随性而洒脱，“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说过我会陪你，就不会食言。”
他现在高兴得很。
本来只想套话的，结果一不小心，听见了类似于告白的宣言。
李警官心情不要再好了，“现在陪我去隔壁看看吧，行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一次次把他推开的时候，这个人就会变本加厉地追上来，不要命了一般。
韩信把人扶起来的时候，脑子依旧有点蒙。
就算是自己把底都交代了，他还是没有离开。
真是奇怪的人。
李白主动往他怀里跳去，逼着人把自己抱起来。
李警官觉得自己为了安抚所谓“未来伴侣”牺牲了很多，首先就是自己整个人变得有点矫情腻歪，走几步路都要人抱。
但是环住韩信脖子的时候，抱着自己的人笑了。
看来牺牲还是值得的。李白默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