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笑了笑,低头吃馄饨。
“老板,结账。”谷玉农招手。
“好叻,一共是二十个铜钱。”
“二十个?这么贵?”谷玉农奇怪的问。杭州吃一顿馄饨最多一半价。
老板叹气:“客人,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上海什么都贵,现在银价下跌,银子不值钱了。我们做小生意的,养家糊口都有困难,我们也知道这有点贵,这不是没办法吗?”
威廉给了钱,拉着失神落魄的谷玉农走了。
“怎么了?”威廉关心的问。从吃完馄饨回来,谷玉农一直沉默。
谷玉农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感叹的说:“有钱人没钱人,上海即是天堂也是地狱。”高楼大厦,歌舞升平的繁华下,隐藏着百姓深深的悲哀。
“怎么说这个?有能力的过的好,没能力的受穷,这很正常啊。”威廉耸耸肩,松开西装领带,解开上面两个扣子,精致的锁骨露出来,仿佛是堕天使,英俊而邪恶,引人堕落地狱。
谷玉农白了威廉一眼,闭目养神。
威廉带着邪气的笑容,挪到谷玉农身边,轻轻的在他耳边说:“无论发生什么,都有我在。”
谷玉农听到了,没有睁眼,心,渐渐平静。
孙尔的公馆。
俊美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上有些青色,一身灰色的中山装,恹恹的窝在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红酒,慢悠悠的喝着。作为上海的药品大王,在外面的时候总是精神抖擞高深莫测的,但是一回到家里,就像没骨头的软体动物一般,毫无形象的懒散着。
孙刃拿了个软枕放在老爷的腰间,轻轻的报告:“杭州的谷玉农先生和威廉先生已经到了,就住在淞沪会馆。”
“哦。”孙尔慢吞吞的回应,伸手。
孙刃接了老爷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道:“老爷,要不要再去打听一下?”
“不用,很快就会见面了。”孙尔笑了笑,苍白的脸染上一丝红晕。
“老爷,他们可靠吗?西药不是那么容易做出来的,如果质量不好,那老爷你的名声不是完了?”孙刃不单单是孙尔的保镖,也是他的得力助手。
“啊,我知道,可是……他是中国人。”谁叫谷玉农是所有来谈的人当中唯一的一个中国人呢?
“哦。”孙刃明了。他这个老爷啊,被所有人说成是冷酷残忍没心没肺,但其实,也是个单纯的人啊。
“中国的制药水平太低,如果他真能做出来,我们合作自然最好。”调查上面只说谷玉农十岁就出国留学了,学的什么一时之间也难搞清楚。
“我会调查清楚的,老爷不必放在心上。”孙刃说。看着孙尔疲惫的样子,孙刃眼睛眯起,轻轻的揉着老爷的太阳穴,让他舒服一点。
孙尔舒服的喟叹一声:“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孙刃永远会在老爷身边的。”作为你的刃,为你铲除一切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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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孙公馆。
谷玉农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上海大佬——孙尔。俊美的容貌,白皙的肌肤,凤眼慵懒的眯起,看起来就像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过,如果有人因为他无害的外表而放松警惕的话,那一定会死的很悲惨。要知道,在上海这样风云跌宕的地方,孙尔以三十而立的年纪站在顶端,没有几分能耐怎么可能?谷玉农在打量孙尔,孙尔也在打量这两个人。谷玉农眼神清澈坚毅,满身正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正直的家伙,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世道,总是会吃亏的。不过……他身边的那个外国人倒是很强啊,即使竭力隐藏,孙尔还是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黑暗,因为大家是同类。
“孙先生,打扰了。”谷玉农彬彬有礼。
孙尔漫不经心的一笑:“没事,你说要合作……你的药品能用吗?”
“当然,我在美国哈弗医科学了几年,着重的学了西药的制作方面,而且我们还带了一批药师回来,在杭州我们的医药公司已经成立生产了,不过杭州没有上海这么开放,大家不习惯西药,所以才想来上海。中国的医学界是时候注入新的血液了。”华夏的科技在清代几乎是停滞的状态,闭关锁国更是阻隔了中国也外界的交流,近几十年的侵略虽然让中国人深恶痛绝,但毕竟是打破了中国“天朝上国”的美梦,和世界接轨。
孙尔笑了笑:“我要看到成品。”
威廉拿出一个盒子,孙刃接过,在老爷面前打开,里面是十几盒药品。
孙尔打开,闻了闻,尝了尝,点头。“恩,都是现在稀缺的,成分也不错。不过你们要知道,有些药品在上海是禁止的,我要冒很大的风险。”
谷玉农笑道:“无妨,我们可以再谈谈。”
威廉微微一笑:“有我在,这药不会禁止。”
“哦?威廉先生是什么身份?”孙尔莞尔。
“大英帝国公爵。”
孙尔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英国公爵?那可是传说中的贵族啊,居然跑到中国来开药厂?
“威廉是公爵。”谷玉农肯定。
孙尔看了看两人,耸耸肩,轻松的说:“那就好办多了,麻烦公爵大人为我们要一张特赦令,药厂还是挂在英国的名上比较好。”明明是在自己的国家,却要靠着外国人得好处,这年头外国人值钱,中国人命贱啊。
“没问题,但是价格方面孙先生是不是提高一些?毕竟我把麻烦解决了。”威廉气定神闲。
“可以啊。”孙尔也不吝啬。
于是就着药价问题,谷玉农和孙尔又谈了很久,然后留下来吃了晚饭。
“刃,你不觉得……那个威廉看谷玉农的眼神很不对劲?”孙尔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这威廉对谷玉农保护的好像过火了,实在不像只是伙伴关系。
孙刃淡定的说:“老爷英明。”那种眼光他自然知道,因为……
“嘛,反正不关我事。”孙尔耸耸肩,打着哈欠踱步回到房间。
和药品大亨孙尔谈妥了,谷玉农和威廉开始在上海找设立工厂的地址。两个人花了两天的时间,开着车在上海转了一圈,最后决定把地址设在黄埔滩。此时的上海黄浦还远远没有后世的繁华,谷玉农把药厂设在这里却有自己的考虑。这里位于上海市城区的几何中心部位,东临黄浦江。黄浦区交通四通八达。工厂正在建设,相信不久以后,这里将会成为上海的工业区。
“你认为这里好?”威廉和谷玉农并肩站在桥上,看着滚滚的黄埔江水。
谷玉农没有回话。
“谷?”威廉皱皱眉,偏头看谷玉农,他正怔怔的看着江边拉船的纤夫。一个个的光着膀子,汗水淋漓,纤绳深深的陷进了肩膀,喊着“黑哟黑哟”的口号。而船上的人,却是笑呵呵的看着,不时的指指点点,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你说……我能不能改变这一切?”谷玉农说的很轻,仿佛是自言自语。
威廉松开纠结的眉头,笑道:“你不是正在改变吗?”
“也是,凡事要一步步来。”谷玉农点头。
“好吧,我们走吧,机器已经运过来了,我们去接人,工厂地址既然选定了,我们要马上开始修厂,然后制药……很多事啊。”
“好,我们走。”
威廉的手搭在谷玉农肩上,两人亲密的走着。
“威廉,我不想去英国使馆。”如果可以,他不想和任何外国人打交道。那种轻蔑的眼神总是让自己火大,然后什么都谈不成。
“好,我自己去。”
“恩,辛苦你了。”谷玉农也知道自己闹别扭了,不好意思地说。
“为了我们……的事业,我不觉得辛苦。”威廉笑眯眯的说。
“威廉公爵?”惊喜的女声喊道,飙高的声调让谷玉农悚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