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紫色的美丽的藤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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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惊惶中,并不存在的心脏在狂跳。接着一辆遥遥跟在车队后面的牛车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任何能让我不再想奈落的东西我都欢迎。于是我当然的靠近那辆牛车。近了才发现,这就是上次阴刀坐着去找奈落的车。
摇摇头,希望可以把阴魂这散的奈落摇掉。
我飞到那辆牛的上面,看到阴刀的其中一个侍从坐在牛车的后面,一脸的惨白惊惧,他的手中提着一个陶瓮,沿着车走过的地方偷偷洒下暗红的血。
而这辆牛车正是跟在前面的轿子的后面。
我抬头远望,前面的一间大宅院的院墙里伸出一棵藤树的树冠,紫色的藤花垂到院墙外。
而在宅院的大门上挂着一只白色的灯笼,宅院前的仆人正拿着扫帚弯着腰扫地。
我飘进牛车内,阴刀端坐在车内。他穿着正式的礼服,头发扎起束在帽冠中,簪着一枝鲜花。
可是他的脸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一样凝住了,目光呆滞。跪在他脚边的是另一个侍从,他手中捧着与车外那个侍从一样的一只陶瓮,瓮口封起,而他颤抖的双手几乎捧不动那小小的陶瓮。
阴刀似乎刚刚回神,轻轻斥责他道:“别马虎……”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可眼神却很亮很精神。他伸出手,骨瘦嶙峋,自侍从手中稳稳接过那个陶瓮。侍从抱着陶瓮不肯放手,哀求的看着他,轻道:“少城主……请打消你的念头吧……这是大不敬……”
他一下子恼了,狠狠一脚踢在侍从的心口,把那陶瓮夺过来,咬牙嘶声道:“滚!!”
侍从不敢再反抗,缩成一团跪在车厢的角落里。惊惧的看着阴刀把那陶瓮稳稳放在小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半瓮的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
巫术!而且是用于恶毒的诅咒的巫术!我不由得退后了一步。而看着陶瓮的阴刀的表情却让人不安。他好像已经着魔了。
阴刀对着陶瓮中的血发了阵呆,伸出手指沾了点血舔进嘴里,那侍从张嘴欲呕,赶紧捂住嘴把头伏下。
阴刀恍若未觉,转身打开放置在桌上的另一个精致的扁木盒,里面是一个扎得精致小巧的稻草人偶。
阴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自其中取出细细一束漆黑的头发,他爱惜的放在嘴边轻吻,然后塞入人偶的腹中,把人偶放在手中看了很久,最后慢慢浸入盛着血的瓮中。
看到那人偶渐渐没到血中,他突然变得狰狞,将瓮口盖上,又拿出封条一遍一遍紧紧缠上。
我看着他发疯发狂般的举动,心有慽慽然。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如他一样的发狂。遇上奈落,本来就不会有好下场。
做完这一切,他突然全身瘫软的向后倒,靠在车厢壁上呼呼喘气。那原本躲在一旁的侍从,此时就算害怕、厌恶也仍是忠诚的靠过来,一遍一遍的给他顺气。
他看着侍从,在侍从躲闪的目光中,把那陶瓮硬塞到侍从的手中,死死压着侍从想要挣开的双手,低声对他说:“记得,在午夜时放到那个房间的地板下面。”
侍从躲闪着他的目光,嗫嚅着不回答他。
阴刀空出一只手抓住侍从的衣领状若疯狂:“答应我!!”侍从哆嗦着连连点头,接下那陶瓮抱在怀里,抬起头哀伤的看着阴刀,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牛车突然一顿,阴刀坐在车中不由得向前一歪,重新坐好后大怒道:“何人放肆!!!”
驾车的车夫在前面小声答道:“少城主,是一个流浪的人。”
阴刀猛得掀开帘子怒喝道:“还等什么?拖去砍头!!”
我探过头去,看到一个全身漆黑连头带脸都包着的人倒在车前,呜呜咽咽的求饶:“请仁慈的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小人必定会报答大人的。”
阴刀没有心情听他说完,一摔帘子坐回车内。
车夫把那人赶开,那人畏畏缩缩跟着车小跑着,趴在车窗上不停的说:“小人可以报答大人……小人可以……”他渐渐落后。
阴刀坐在车内,最后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后望,宽广的大道上空无一人。
再次见到奈落古怪品味的□,我已经可以淡定的对待了。那个全身裹着破布烂衫的人,最后一定会把我面前这个衣着光鲜的阴刀拖下地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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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着阴刀回到城中,他穿戴得这样整齐却没有顺着侍女的指引去大殿。而是自顾自回到他自己的寝殿。
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他的身上发生,既然奈落最后顶替他成为了少城主,那奈落一定会来找他。
我搞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态,难道是在找死吗?居然想坐在这里等真正的奈落出现。
阴刀枯坐在殿中央直到夜幕降临。
今夜无星无月,漆黑一片。城中有一个宫殿却是灯火通明。
纸门滑开,阴刀的一个侍从跪在门外道:“少城主,已经……做好了。”他艰难的说。
阴刀听到以后却高兴的双眼发亮。他露出的笑容让跪在门外的侍从都害怕的缩着肩膀伏低头。
我看着他扭曲的脸,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现在的他可能就是日后的我。但愿我不会有变得如此疯狂的一天。
接着,他不说退下,那侍从就僵在门外靠着纸门,力图缩到门边的阴影里不让人看见。
阴刀微微闭目,带着欢喜的期待,继续坐在殿中央。
一夜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洒进来,阴刀的脸狰狞如恶鬼,他放在膝头的双手紧紧握起青筋直冒,紧缩的下颌微微发抖,眼睛里泪光闪动。
我哀伤又同情的望着他,飘近他的身旁,想触碰他安慰他,可是我半透明的手无法摸到他,只能看着他发狂痛苦。
陪着他枯等一夜的侍从僵在纸门外,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只是抖得像风中的烛火。
当自远处传来欢喜的呼声,阴刀愤而立起,大步向外冲去。一直僵在门外的侍从扑过去死死抱着他的双腿低声呜咽着:“少城主!少城主!不能去啊!!不能去!!”
阴刀血红着双眼,狠命踢着抱着他双腿的侍从,像是要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像是要把积下的怨恨都发泄出来。而侍从咬紧牙关不肯放手。
等到阴刀终于力竭,瘫倒在地的时候,那侍从早已不动了。
阴刀却像是根本没有发觉侍从的异状。他失神的看着周围。
另一个侍从满身疲惫的进来,一下子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那个侍从,他无声的惊呼着扑上去抱起他,少倾,不能置信的望着无神的阴刀,浑身颤抖的抱着那个侍从低下头去。
阴刀嘶哑的低吼:“呃!!!啊!!!!”
我捂起耳朵,不想听到那深入到心底的哀号。
原本会照顾他阻止他的侍从现在呆坐在一旁,怀里抱着那个侍从,对阴刀的失态视而不见。
阴刀疯狂的在殿中乱窜,抱举起各种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用!!”
侍从对身旁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
阴刀的嘶吼在殿中回响。
“我要诅咒你!!紫藤!!我要诅咒你!!!”
“你必会遭遇不幸!!”
“你会流光全身鲜血而死!!”
“你会悲惨的死在荒野无人拾骨!!”
“你会遭遇最下流的侮辱!!”
“你的高贵将不负存在!!”
阴刀紧紧缩成一团,委顿在地,嘶哑道:“……你居然敢拒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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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刀的嘶吼狠狠砸在我的心头。
他像是说出了我不可告人的心里话。
我慌乱无措的转身想飘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的如片云般轻松的飘离这个地方,只能停在这个混乱的殿中,听着阴刀的怒吼。
黑雾般的轻纱不知从何处而来,转瞬间就包裹住了我。我惊慌的拼命挣扎,可手脚无力,那黑纱越变越黑,渐渐像黑色的世界把我包围住。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说:“别跑……看看他,你不觉得眼熟吗?”
我想说:奈落,放开我。
当真正的奈落出现的时候,我反而无法面对他。
奈落像黑暗一样包围着我,他苍白的脸就在我的头顶,他强迫我继续看下去。
那个与他有着一样的脸,却完全不一样的青年正倒在满地疮痍中痛哭。
“为什么……呜啊啊啊啊啊!!!”
我被奈落锁在怀里,眼睁睁看着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靠近趴在地上痛哭的阴刀。
就像看着他去死。就像看着自己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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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黑影猥琐的跪在地上,伏下身向阴刀行礼,他的声音沙哑恐怖:“少城主,小人曾经受过你的恩,愿意报答少城主。”
那是来自地狱的甜美的诱惑。那是魔鬼的声音。
阴刀抬起头,脸白得像死人,他大力的喘气,却像喘不上气一样捂着胸口。
他就像未来的我。
那黑影如幻影一样飘移到阴刀身旁:“少城主刚才所许下的愿是真心的吗?你真的真心期望你深爱的紫藤夫人遭受到那样的下场吗?”
是的,我真心的期待奈落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