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发现名单上的学生少了一半。主任去找赵校长的时候想顺便汇报一下这个情况。校长秘书说校长不在,看球去了。
离开场还有半个小时,体育场方圆三百米以内已经是人山人海,场内是座无虚席。这边文新学院的高歌《一条大河向东流》,那边法学院的齐唱《大宋义勇军进行曲》,这边唱完了唱《TheCupofLife》,那边立刻吼《WeWillRockYou》。不唱歌把手里装了铜板的矿泉水瓶子敲得哐啷响,拉拉队的姑娘们伸胳膊扭屁股。
辽国留学生看着非常震惊,说辽国的舆论真骗人,人家宋国人哪里文弱了,个个看着都像从梁山泊上下来的。大夏留学生说这就是你们辽国人乡土了不是?这叫闷骚!
《宋大时代》报的记者打通关系跑到法学院队员的休息室,录音笔伸到包家兴面前,问:“听说这次贵队在经历了多场比赛,身心劳累的时候还接受了文新学院的挑战,完全是因为您个人的原因。听说您赛完此局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为了在您的历史上再留下一笔辉煌,您不惜用队员的身体做垫背。疲惫之狮不敌犬,您就不怕这场比赛反而会成就文新学院的霸业吗??”
“哼!”包家兴就像即将带领将士迎战凶残敌人的老国王,威严庄重,坚定不移。他低沉清晰地说:“这场比赛究竟可以成就谁,法学院!”
展昭一个人在更衣室里活动筋骨,门上响了三声。他回头看,一怔。
有句词写“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虽然自那一别后展昭并没有去找过叶朝枫,可回首间见他就在眼前,真有种隔世再遇的欣喜。
“还记得我吗?”叶朝枫含这笑,靠着门摆着一个非常潇洒的姿势,身体与门程十五度角。
展昭很实在地笑了笑,说:“当然,你还欠我一顿饭。”
叶朝枫说:“你那次没和我说你的电话,我拿着你的名字不知道怎么办,今天看到宣传才知道你这么有名啊。”说着挥了挥手里的宣传单,上面展昭的模糊的半身像醒目地占据了三分之一页面,旁边写着:校队黑马,下面一行是他的生辰、星座,恋爱指数等等。
展昭尴尬地笑了一声,心里暗骂颜查散胡乱写,丢人现眼,又怀疑一定有白玉堂的从中指导。
“我就是来给你打打气的。”叶朝枫说,“进来时看人在赌球,还在你们学院上押了一把。”
展昭更是一脸黑线。
“比赛完了我们去喝一杯怎么样?”叶朝枫问。
展昭连忙说:“我不喝酒。”
叶朝枫笑,觉得很有趣,又说:“那吃顿饭呢?”
展昭为难。今天不论成败,全队都要一起吃顿饭,给包家兴饯行。可是面对叶朝枫堪比形象大使的笑容,一下子想不出词好温和拒绝。
“老大,你们今天不是要送老包的吗?在哪里吃饭啊?”意料外的一声响,白玉堂出现在门口。
叶朝枫微微一惊,旋即明白过来,遗憾地一摊手:“那我们也只有再换时间了。”
实在想不出说什么好的展昭就只好一直在旁边陪着笑。刚要走去集合,叶朝枫忽然喊了一声:“等一下!”
展昭停下来。下一秒,已经有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颈项。他吃了一惊,刚要本能后退,那双手和笼罩他的气息一下子消失了去,展昭的脖子上多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是一条链子,坠子是一片银色的枫叶。链子长短非常合适,戴着运动一点也不会有妨碍。
叶朝枫拍了拍展昭的肩,“这链子跟了我很久,一直给我带来好运。我现在把它给你,连着我的好运也一起给你吧!”
展昭一愣,满怀感激地冲叶朝枫笑了,“谢谢你,叶哥。”
白玉堂对叶朝枫的印象其实并不怎么好。他觉得这个人的眼神不大对,总像在野心勃勃地计划着什么。
比起一个陌生家伙的笑容,白玉堂更在意的是展昭的低烧。这阵子里流行感冒,一直没事的展昭今天起来就有点头晕发热。但是展昭坚持要上场,这是他的一贯风格,对于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坚决不退缩。发展到后期变本加厉成了凡是自己能承担的都喜欢往肩上抗,白玉堂为此鄙视过他无数次。
在一阵用铁饭盒敲打出来的金鸣声和人为的狒狒一样的叫喊声中,文新法律的决战光明顶拉开帷幕。这时全场已经给法学院带动着拍着《》的节拍,整齐化一的掌声和跺脚声几乎把体育馆震塌了。
白玉堂赶在哨声吹响前挤进人群里,想找个靠前的位子。老朋友丁家兄弟喊住他,丁兆蕙指了指身边一个空位子。白玉堂立刻跳了过去,忙不迭道谢。
丁兆蕙凑过来,说:“今天有一番恶战了。”
“怎么?”
丁兆蕙朝下面努了努嘴,“看,不知道谁把学生会那个臭屁的赵小子叫过来做裁判。”
白玉堂顺着望过去,看到裁判席上坐着一个模样斯文表情冷漠的男生。
“那姓赵的是谁?”
“皇亲过戚呗。家里有钱,混了个学生会主席。据说今年支持扣学生生活补助的就有他的份。他是文新学院出来的,小心今天阴人。”
白玉堂担忧地看了看那个赵姓男生,又看了看在和队友说话的展昭。
比赛很快就开始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宋大时代》报的观点是错误的,包家兴带领着手下像一支骠骑之师大展雄风!
真是风卷残云,球过糙摧,逐鹿中原,唯我独尊。一开场形势就一边倒,法学院一股劲风瞬间就把文新压倒脚下。
校广播站正在对全校进行现场直播,宋大的每一个角落都听得见一个激动的女声道:“这时只见法学院号身影矫健,敏捷如豹,从文新号身旁一闪,球已到手!错开文新号。起跳!球出手!进了!!!啊展昭你太帅了!”
文新学院的席位上一片叫骂之声。
展昭擦擦汗水,大脑有点微微晕旋,身子轻微地晃了晃。在一边的白玉堂心下暗暗一紧,心想你这家伙可千万别出状况啊,我可是和人赌你进球破校记录的啊!又扫了裁判席上某个拽人一眼,看着比分到了比,那人的脸色却是越来越臭。
发呆时展昭已经又拿到了球,当下就起跳,肢体优美伸展,轻松敏捷仿佛没有体重,手肘弯曲时可以看到手臂的肌ròu在麦色的皮肤下活动,再伸直开来,手掌轻轻送球出去……
进!!三分!!
赵校长激动得站起来,“好球啊!这哪是人啊,简直就是我家养的那只猫儿嘛!”
周围的老师纷纷点头。包院长的黝黑脸上尽是自豪的光芒,说校长过奖了。经济学院的庞院长绿着脸酸溜溜地附和着说这孩子不错,老包啊,是体育加分招进来的吗?
文新学院再也忍受不了了,要求暂停。大家也都缓口气,平静下来的每个人都感觉到耳朵里还在嗡嗡响。
展昭喝了几口水,头又是一阵晕,有人一把抓着他扶他坐下来。
他抬头看到白玉堂一脸不耐烦,笑了笑:“没事,坚持一下就完了。”
“不要命的死小猫!”
“什么?”
白玉堂裂开嘴笑:“嘿嘿你还不知道吧!赵校长给你封了个号啦,他家的猫!”
展昭对这突来的赐封感到说不出来的怪异,想了半天才找了一个合适的词:“他的思维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离他们不远的看台角落,叶朝枫正专注地注视着他们,脸上有一丝极淡的笑容。
哨声又响,文新学院的姑娘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换上场的男生,三秒钟后,激动的尖叫响彻云霄:“冷血!冷血!”
这个俊美冷漠的少年的出场开始了文新学院的反攻战。
快、狠、准是他的心诀,不论是做人,还是打球。在多年后学生们把他和其他三个老师评选为宋大“四大名捕”的时候,知情人就会说:你看过冷老师当年打球吗?那时候我就知道,在他眼皮下,该挂的学生一个都逃不了。
有位牛人说过,高手和高手间的对招都是在意念间进行。所以有心的人都发现每当冷血和展昭交手之时,两人间就会产生电极效应。空间似乎都在那瞬间扭曲,张力将人的心弦绷至几欲断裂。
离结束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冷血的一个罚球终于把比分拉平。文新学院的半兽人终于还原为人,维持了纯白的象征。哼哼哼哈兮,用古老的咒语重温,吟唱灵魂序曲寻根:“冷血!哥们儿!干掉他们!”
白玉堂早已坐立不安。展昭脸上那不正常的红色更加明显,步履也比先前明显沉重了许多。他坐扭扭,右挪挪,手脚时不时得碰到旁边的丁兆蕙。
丁兆蕙忍无可忍,一把揪抓住他的领子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你小子生痔疮了吗?又不能替人家上场,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