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朝枫这时候即使再笨,也知道白玉堂是故意跟他对着干的。而且丁月华很快发现了这项有趣的活动,立刻加入了进来。她隔三差五就抱着儿子来探病,把小孩子往展昭怀里一塞,然后坐到一边磕瓜子聊天。展昭喜欢这个差点就成了自己儿子的孩子,抱在怀里满心欢喜,于是丁月华就说:“昭哥你仔细看,毛毛多像你啊,你就做他干爹吧。”这样一来,展昭就更是开心,抱着干儿子可以整天不离手,一眼都不看叶朝枫。这时候叶朝枫隐忍的脸色让丁月华像中了千万彩票一样开心。她对白玉堂说,她如今才体会到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的妙处。
叶朝枫看在展昭的面子上,一忍再忍,忍无可忍,终于决定采取一点手段。辽新耶律家同大夏李家颇有点交情,叶朝枫同李明浩偶尔会在俱乐部一起打高尔夫球。于是叶朝枫就借这机会,旁敲侧击地描述丁月华当年是如何对展昭一场痴恋,一爱就是好多年,还说展昭告诉他说丁月华原本是不想离婚的,打算带着孩子就这么跟着展昭过了的。李明浩一半被中原汉化,一半被妻子驯化,在家中以太太的话为圣旨,丁月华半夜三点说要吃冰淇淋,他就会立刻跳下c黄开着车冲去便利店。可是听到最后那句话,他的脸上立刻浮现了党项汉子的剽悍刚硬的本色。也不知道他回去用了什么法子,总之第二天后丁月华和孩子就再没在病房里出现过。
白玉堂虽然失恋,但智商没有降低,他知道一切都是叶朝枫搞的鬼。而且,解决了丁月华,接下来肯定就是他了。他做好了准备,以不变应万变,打算跟叶朝枫对着干一场。展昭也心知肚明,一声不吭,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但是他们都忘了,叶朝枫是接受过正统军人教育的,深谙敌不动我动,山不转水转的道理,饶过白玉堂这个钉子户,直接对展昭下手。
他对展昭说:“张医生说,你下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建议你还是先好好疗养一阵子。我知道一个地方不错,可以带你去。”
展昭这大半个月在躺在c黄上要生蜘蛛网,恨不能跳起来就跑走,一听说还要疗养,头都大了。愁眉苦脸道:“我看不用了,我没那么娇贵。再说我也呆不住的。”
展妈妈当时就在旁边削苹果,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来说:“小叶,你说的地方是哪里?”
叶朝枫笑眯眯地说:“辽国九华山,我在那里有房子。”
展昭觉得不对,急忙道:“等一下!”
展妈妈却径自问:“条件怎么样?偏僻吗?”
“是精装别墅。那里靠南,气候比较温暖,环境幽静,民风淳朴。而且离城市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叶朝枫一口气说下来像售楼的地产商。
展妈妈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听起来似乎不错啊。”
“是啊。”叶朝枫点头,“很适合疗养的。山脚下全是私家别墅,我们辽国有钱人都喜欢去那里买房子。就像你们宋国有钱人就爱到西湖边上建园子一样。”
展妈妈兴致勃勃地对儿子说:“你就去那里吧。”
展昭哭笑不得,“妈,要疗养,不如回老家。”
“老家的房子早就租出去了。”展妈妈说,“你去了那边,有小叶照顾你,我也放心点?”
展昭大惊:“你不去?”
“我一把年纪了,东跑西跑,还不散架?”展妈妈理所当然道。
展昭半晌没反应过来。他不是没听明白,而是不相信母亲就这样放心自己跟叶朝枫走,而且和叶朝枫熟得好像一家人似的。她这么反常,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事?
他把头转向一边。叶朝枫正笑得像公益形象大使。
白玉堂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大红富士。他低估了叶朝枫,他真的低估了那家伙。好一招釜底抽薪啊!在那一刻,白玉堂是真的有点打心底地佩服这个男人的。毫无疑问地,叶朝枫已经把展伯母收服,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阻碍他进行下一步计划。不知道姓叶的人生信条中是否也有这么一句:一切皆有可能?
就在白玉堂发呆的时候,展妈妈拉了他一把,说:“小白,来,陪我去买点东西。”白玉堂啊了几声,就被她扯走了。
等到门关上了,叶朝枫坐在c黄边,笑问:“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展昭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原本一肚子的话要问,可是思索一番后,都自己想出了答案。
“我妈……大概知道了一点了。”
做儿女的都爱把父母想象得淳朴保守,往往忽略了老人的智慧。展昭同叶朝枫纠纠缠缠这些年,近来新闻又是那么不堪,母亲即使是猜,也都能猜到几分。而母亲知道他们关系暧昧,却还赞成他去辽国疗养,其实也就是对他们关系的默认。
这样一想,心里抽痛。老大不小,却还让母亲为自己担心。母亲越是豁达通融,他越是觉得对不住她老人家。娶妻生子延续血脉这一传统的思想始终在困扰着他,让他总觉得欠着一点什么。习惯了遮遮掩掩,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居然十分的不适应。
叶朝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轻声说:“其实她未必多开放。只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她才没有反对。”
展昭叹了一口气。叶朝枫也没要他一定给一个承诺,他今天大功告成,一切都按他的计划进行之中。
展昭出院那天,天气非常暖和,积雪也化了。他把衣服和杂物一件一件收进行李箱,把已经蔫了的花丢进垃圾桶,倒去花瓶里的水,然后合上行李箱的盖子,抬手提下c黄。一用力气,初愈合的胸口伤处就有点疼,他手一松,箱子又落回了c黄上。
忽然一只手从旁伸过来,一把将箱子提下了c黄,放在地上。
“你伤还没好全,力气活就不要做了。”叶朝枫脸上隐约有点不悦。
展昭笑笑:“你总是小题大做。”
展妈妈同医生聊完话,走回病房,正看到叶朝枫抓着儿子的手。她脚下一顿,进退不得。好在叶朝枫反应快,立刻松开手。展昭一脸不自在地去整理了一下c黄铺。
叶朝枫对展妈妈笑道:“伯母,我去办理出院手续,您先歇着。”
等到他走了,展妈妈过来收拾c黄头柜。
展昭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酸,说:“妈,你跟我一起去辽国,好不好?”
展妈妈抬起头来,“怎么啦?”
“我放不下你。你年纪大了。”展昭在母亲明亮的目光下惭愧地低下头,“工作以来我一直没怎么照顾到你,现在又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边,我怎么都不放心。”
展妈妈慈爱地拍了拍他,“傻儿子。你工作你的,我还没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现在生活好了,老家又有那么多亲戚,在辽国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才不要去那天寒地冻的地方。”
“妈,叶朝枫是想我进他公司工作。”
“那很好啊。你现在国内待着真没意思。那些人不是东西,利用完你了就一脚踢开。事业单位是进不去了,难道你还想回事务所干?我想小叶是不会亏待你的吧?”
展昭想了想,说:“妈,你都知道了?”
展妈妈别过头去,继续手里的事,说:“你从小就这样,有什么事就在心里憋着,自己一个人承担。即使是前阵子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是,如果不是我看报纸,我还真不知道,如果不是你中枪进了医院,我还不相信事情居然闹得那么大。我是上一辈的人,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又差点没了。我怨过,气过,现在是想清楚了,只要你快乐,怎么样都行。你自己选择的路,你自己走下去,妈妈永远在这里,你随时回来都可以。”
展昭捉住母亲cao劳的手,紧紧握住。
出院第二天,白玉堂和丁月华双双登门,提了一大堆东西。丁月华和展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的时候,白玉堂开口说:“你决定走了?”
展昭看他一脸颓废还是没变,叹一口气,“担心你自己吧?紫菀好像下午的飞机。”
“我知道。”白玉堂不耐烦,“月华也要带着儿子跟着她男人回西夏去。人人都出国,弄得好像我们大宋在闹瘟疫似的。”
“我说你到底什么打算,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像你以前的作风?你当年追耶律皓兰的时候脸皮厚过城墙拐弯。”
白玉堂脸上泛红,“十八、九岁的事,你就别提了。”
“你自己想清楚。”展昭说,“你做事一向干脆利落的。我们俩多年兄弟了,不想老看你颓废成这样。”
白玉堂冷笑:“你是幸福了。提醒你,谈恋爱归谈恋爱,打工归打工。谁知道那姓叶的有点什么不干净生意,你别太老实了。该是你的,别客气,一点都不能少。凡事多留个心眼,他日要是发生变故,他把你一脚踢了,你也有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