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大夫呢?你怎么躺在地上。”
“大夫去见将军了,我摔倒了。”她极为平淡地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脚步往后一飘,好像又要摔倒的样子。“你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他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斜眼打量着她,“我听说廖大夫医术最好,你是他弟子,一定也很好吧。”
“嗯。”她毫不客气地点头,开心地笑着,还是第一次有人夸她医术好呢。虽然,那人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真的吗?”他眼睛一亮,随即装着极懊恼的样子说,“你去看看住在草堆的那个家伙吧,身上那么臭,马都熏得吃不下他躺过的草料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死。”
“好。”她点点头,学着廖大夫的样子,拿了一些常用的药跟着他出去了。一路上,她跌跌撞撞地,总算在那名少年的帮助下,到了那个草堆。
“快点动着,前几天还不叫得挺欢的吗!”
“呸,真没劲,就跟死人一样。”
叫骂声夹着身体撞击的声响被草堆掩藏着,少年皱了一下眉,眼中露出鄙夷的神情。舒舒困惑地歪着头,一步步走到草堆后面,刚看到一点,整个人一时不慎摔了一个狗吃屎。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都一脸戒备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舒舒。
“好疼,”她抬起头,脸上五官皱成一团,“呸呸。”吐干净嘴里的泥沙,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衣衫不整的三个男人,“你们是在干什么呀?”
“小子,别多嘴。”三个穿好衣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慌忙离开了。
舒舒好奇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是怕她不明白吗,她很聪明的。
“喂,你快来看看他。”
少年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絮,她回过神,索性也不再站起来,慢慢腾腾地爬到草堆前面。躺在那里的男人早就已经昏迷了,不着寸缕的身上带着新旧各种伤痕,干裂的嘴角和后穴都沾着混着血迹的浊液。少年拿过旁边撕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盖在他身上。
“要是他醒着,一定最想这么做。”他神情复杂地解释道,看到舒舒盯着昏迷中男人的身体看,不禁有些气恼,“你看什么看,你也跟那些人一样吗!”
一样,是指什么?舒舒不解地抬起头,眨了眨眼,无辜地问,“不是你让我来看病的?”少年一窘,别过头不再说什么。舒舒思索了良久,指着他怀里的昏迷的人说,“他,应该快死了吧。”
“死?”少年一惊,气急败坏地瞪着舒舒,“你会不会治呀,他之前还好好的呢,在十几天前。”他的声音失了底气,这十几天发生了什么,他都是看到的,经受这样的折磨,怎么还能活得下来呢。
“我是说真的。”舒舒深怕他不信,大声争辩道,伸手按了按男人的腹部,“肋骨断了两根,内脏也伤着了,好像也没有吃东西,还在发烧,伤口也在流脓……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那你还不救他!”
“可是……”舒舒歪着头,看看他又看看那个男人,“好吧。”有些事,她不明白,在天上的时候,青童说,人的生命是很短暂的,为什么这么短暂的生命,要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呢,会有人受伤,会觉得疼,会有人去治……到底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她不懂,但是想到现在她也是一个人,她也这样活着,不救他好像是不应该的,至于救不救得活……她还没有想得那么远。
清洗伤口,上药,用湿布替他降温……这些都是少年在做,两人相处了一会儿,舒舒总算知道他叫小五,跟她的新名字一样,而昏迷中的人叫齐瑜书,是齐国的质子。她不知道质子是什么,好像很了不起,又好像很没用的样子。小五根本懒得跟她解释,有些事他也不懂,就像他现在为什么替她当下手一样,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大概是看她笨手笨脚的,连拿着药瓶,拨个塞子都会差点把药瓶掉到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国的人,逃到齐国的时候是齐国人,逃到蔚国的时候,是蔚国人,在这个之前,也许他还是别的什么国的人。会从军,也是在野地里挖草根时,被人看到拉来充数的。军营里的人不停地变动,今天跟你要好的人,明天不知道死在哪里,他认识过很多人,包括刚才的男人。他们是蔚国人,当然是他们自己说的,看他瘦瘦小小的,总是欺负他。齐瑜书被扔到这儿来了之后,这里人来人往的,围着很多人观看将领们是怎么调教所谓太子。这里是军营,看得久了,难免有人心火难奈。他们几个就开始打他的主意。他一个人当然是打不过他们的,那天,他们差不多要得手的时候,从晕厥中醒过来的瑜书静默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