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心霁半倚在小舟上,听着翁公言辞中的担忧却是不觉笑了起来,侧目间,见着眸子沾了几分魅惑,却是笑道,“姜嫱不足为惧,她虽有百步穿杨之技,但再厉害的箭术也不过只是勇夫之为罢了,是否能统领山月部站住脚,于她而言都是未知之数,遑论,在她想方设法站住脚的这一段时间里,足够我至少策反三次了。”
“……”翁公听着沉默了下去,末了笑了起来,“那可真是老身为先生白担心了,说来还有一事,娑沙那边刚刚来人,说是此次突袭娑沙折损大半,娑远厄与哀鱼目前已被姜嫱给擒住。”
“哦?”悦心霁听着眸子一动,“这却也不奇怪,姜嫱杀寿尤这是谁都预料不到的变故。”
“娑远道与哀鱼如今身陷山月部当中,先生看……”
“哈。”
悦心霁只是笑了一声,“翁公,这非是坏事,而是一个新的机会。”
翁主听着一愣,“怎么说?”
依旧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只是在半掩之下见着几分捉摸不透之意,“我要的是能利用的为我所用的战力,而不是做他人的战力,为他人做嫁衣裳。娑远厄是一族之长,多少会估量娑沙部,更别说哀鱼。”
说到这里,悦心霁停顿了一会儿,沾了水的手指轻叩着船舷,“哀鱼……非是简单之人,甚至有他在娑林,我有许多的计划都无法铺展开来,而今他两人既已都身陷山月部,娑沙一时之间乱作一团群龙无首……”
悦心霁微微勾起了嘴角,“可不正是取而代之的时机吗?”
*
连起忘记了是怎么回到山月部的,只觉得自己像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块浮木一般,随着海水不停的沉浮着,时有深溺于大海之中。
隐约的,好像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那一双穿着喜服的新人,有那一场清冷的喜宴,有府上长辈的怒喝与反对,有姐姐低头之下落下的眼泪以及……
那个年轻才貌的公子俯首之下的一跪。
“请成全我们,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照顾她,爱惜她,与她白首不离弃。”
那个时候的连起不过九岁,许是九岁都还不到,个子长的矮,却还没有那个男人跪下的时候生得高。只是立在了厅堂之中打量着立在姐姐身旁的男人。
他的这一跪,就连姐姐都震在了原地久久地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眼泪不停的在眼眶里打着转。
“……”
连起原是和家里的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很讨厌这个男人,为他抢走了自己的姐姐,可是……
站着都不及那男人跪着高的小连起怔怔地望着那个低下了头的男人,面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了松动,虽然他什么都不懂,但是那一刻,他在那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了虔诚而卑微。
这个男人许是不是一个好人,也许也做过不少的坏事。
……但是,对姐姐施蝉却是极好的吧。
他应该是极爱姐姐的人。
于是,虽然所有的人都不赞同这一门亲事,但那天不过九岁的连起却还是起了个大早的换上了吉服去给他们两人送上祝福。
——姐姐幸福就好。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的连起是这么想的。
但直到有一天,一个噩耗传了过来。
“施蝉死了。”
“是悦心霁杀死她的。”
“甚至连尸骨都没有留下。”
“……”
连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片刻视线的混沌,只觉得大脑一片的空白,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思绪全部飞回来后,才缓缓地掀开了被子,勉力的起了身。
这一坐起却是一怔。
“……大哥,你醒了!”他的这一番动作显然是惊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姜嫱。
“……我还好。”
得她伸手扶了起来,连起靠上了她垫来的软枕,见她写满在脸上的担忧不由得失笑,“我没事,到是你怎么样了?那个时候你也吸了不少的毒烟罢,可真是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我无碍。”姜嫱扶着他枕上了软枕,坐在了床椽旁,却是低下了头道,“我们寄山居常年会入山林打猎,多少会带上些这玩意,只是昨夜是我不够警觉,一时没有察觉到。”
“这倒怪不到你,那家伙一直都是这么阴损……”
说到这里,连起不由得一顿,想着昨夜那个甩出毒烟的人是另一个戴面具的人,隐约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那些人是何人?”姜嫱迟疑了一会儿问道。
“他——”
连起皱紧了眉头,面色沉凝道,“此事说来话长,那个一脸阴柔长的人模狗样笑的阴阳怪气的男人是南黎首屈一指的诡士,此人名叫悦心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