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而起的火星烫溅到了姜嫱的裙摆,被绑在木柱上的姜嫱抬着头望着眼前的高扬双臂的寿尤。
就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一般的审视着他。
……
“知道为什么我看不起你们姜氏一脉吗?”
山牢中。
鄂钰将她的脸直压在了墙壁上,压的甚至于变了形,习惯了这般凌/辱的姜嫱只任由着她的动作,抿直了一线唇不发一语的侧着头。
就在外面的人看不到的角度上,鄂钰却是突然压低了声音。
“从不还手,无论被人如何的欺凌,哪怕你负着无上的力量,也是只知道一味的忍让,我真的很看不起你,姜嫱。”
“所以这是我的错?”被压在墙壁上的姜嫱喉咙里只滚出一个模糊的声音。
听不大清逐一逐个的字。
只是能听见里面隐忍的嘲讽与愤怒。
鄂钰侧过头望着她。
“这很荒诞。”姜嫱低吼。
她的不还手,她的退步,她的谦让,她的容忍,她的忠诚,她的仁义,到头来却成了别人轻贱的缘由,这太可笑,只是因为她没有还手,所以她就理所应当的被人欺负?
这不止是可笑,甚至是荒诞!
“很荒诞吗?”鄂钰将她整个头都压在了墙壁上,也忍怒道,“但这个世界的本身又是何其的荒诞?”
“放开我!”
“为什么不还手?为什么不站出来?为什么要忍气吞声?从最开始族长下令每年以活祭进献山神的时候,为什么你娘不站出来反对?你们和我们不一样,凰羽神弓历年由姜氏掌握,你和你娘明明都有站出来反对的能力!但是愚忠!愚忠——”
被压在墙壁上的姜嫱挣扎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就像每一个战士从小都训养着要求绝对的服从命令,以族中的大义而不耽粉身碎骨。忠,是刻在每一个人战士骨子里的魂根。
所以,在那一场不知是噩梦还是前世的梦境里。
在听到自己成为活祭的人选,她会难过,会低落,会悲伤,也会为了本能的求生也做出最大的努力,但即使再绝望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背叛。
甚至于现在,也是如此。
山月部中的战士叛族背离,消息虽然是这样在族里传开了,但是,真的会有一个战士信吗?
“杀了他。”鄂钰眸色清冷的压低了声音,“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
……
“但请火能焚尽此女的这一身罪孽!”
“哗啦啦——”
赤红的火舌烫卷着她的衣摆,就在寿尤向山神祷告完毕了之后,在五方神幡的中心点燃了火刑。姜嫱神色平静的被束在天柱上,只是定定地望着眼前的老族长。
就这样望了寿尤许久。
姜嫱突然开口道,“我有一问,可否请族长为我解惑。”
没曾想到她会开口说话,这让寿尤心里都为意外,“临死之言可以一说。”
“族长。”
火舌在晚风中愈渐的吹旺了起来,就在那根天柱下所架起的火越渐的烧上了她的身。
只是被绑在上面的人神色意外的冷静沉定,像是想要透着那层层的烟雾看清楚一些曾经不曾想过的事情,看清一些曾经不曾看清的人。
姜嫱问道,“凡世人信神敬神奉神,皆为求心中所愿,族长一心信奉山神,可否告诉我,族长向山神请了何愿?”
寿尤望着眼前从一年前开始就有些变得不一样的女子。
天祭坛上。
寿尤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袍任柱着手杖立在了她的面前,却是任由着烟薰着衣袍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
“为我山月部千秋万代。”回答她的,是没有任何缺陷的表情以及没有任何缺陷的答案。
姜嫱久久地望着眼前的人。
半晌。
她将头枕在了天柱上,似有自嘲的笑了,“是吗?”
也许这就是答案。
为山月部。
不。
是为他的山月部。
所以,他能如此轻易的决定他人的生死,因为那些人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族人,而只是搭建这一座世外之境的工具与棋子,是可以冷冰冰以优劣与好坏来轻易舍弃的东西。
寿尤并没有想到其它的事情,只是神色正派的回答,“我是山月部的族长,自然会为我山月部谋万世安康之业。”
姜嫱只是枕在天柱上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见她这般似是在等死的模样,想着她终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寿尤也无心与她强横,念着为将死之人施以一分善心,他道,“与你私通的那个男人,我答应不再追究,姜嫱,你且安心去吧,能被山神大人选召,你也是个福份之人。”
姜嫱枕着天柱依旧是闭着双眼没有说话。
寿尤言尽至此,也不想再与她多话其它,只是在走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柱着竹杖的手一顿,寿尤转过头望了她一眼,道,“你那日问我为什么要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