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雨+番外(44)
魔君大人端正坐着,细细瞧了瞧我的反应,眼里扫过一丝疑惑。
好吧,我明白了,此银虺该当不是彼淫、秽。魔君大人没必要如此不着调的埋汰我……不过银虺到底是甚么,是一种我没听过的蛇名么?
但我实在不便直接去问,于是干脆敛敛神色,嘎嘣嘎嘣嚼碎骨头咽下去,装模作样赞一句,“贵府厨子真是好手艺,这骨头做得……别有一般风味,呵呵……”
金蛟大人默默扭头,懒得理我。
等我终于过完吃肉的瘾头,岩朔招呼下人撤掉剩下的饭菜,清理干净饭桌,又为我们两个人各自呈上一小盏沉浮着红枣般大小果粒的乳白色汤羹。呼吸间,竟是异香扑鼻。
很明显这位岩朔大人闻到汤羹的味道,眉宇间也不自觉的舒展。一时间我很有些诧异,眼见着他优雅地拿羹匙盛着汤羹送入口中,静了静,微不可查地轻舒了一口气……不由得也送了一口品尝。
美味难以言说……美味到让我可以轻易判断吃到的是甚么东西。就如同竹笋之于熊猫,桉树叶之于考拉,处女的鲜血之于吸血鬼。
这是一碗剧毒无疑。
岩朔又极为享受的品了一小口,显得舒适随意了许多,这才开口道:“这是见血封喉的树汁果实调制的果品,寻常妖怪碰到一丝就性命难保,融进血液里便是神仙难救,寻常极为的罕见难得。我的园子里也只种活一株而已。”
他用低沉磁性的嗓子,不紧不慢的介绍我们刚刚一起品尝过的非常了不起毒物。
而后极轻极快的瞥了我一眼。
我挺佩服自己,明明不太会揣测旁人眼色,却能从这冷冰冰蜻蜓点水的一眼中,品出了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确实味甘而纯美,且劲道悠长……”我眯着眼组织了一下语言,来形容唇齿间的留香。撇来那些新升腾起来的怀疑推测,我发觉自己心情也很是愉快。
说起来毒物之于我,等同于稀世佳肴之于他人。可令人惋惜的是,我却从没有机会与其他生物交流自己尝到心爱美味的欢欣满足……
诚然这些年我没少给其他生灵灌过精心调制的毒药,给他们灌毒药一般也都是说明我很瞧得上他们。却实在难以不厚道到勉强一个个印堂发黑的品尝者能够和我聊聊对毒药口感的感受——再说他们又怎么能理解我那充满爱的烹调呢。
这种寂寞的感觉,这种追求不被人理解的寥落……我平素也只能感叹一句,噫吁兮,古来圣贤皆寂寞……
没想到今日竟然很够坐下来与人聊上一聊。
我用颇为惺惺相惜的眼神与金蛟大人对了一对,欣欣然喝尽见血封喉。
他略坐了坐,也就离开了。之后便变成每天来这里吃一顿晚饭,品一味饭后甜毒。对此我倒是很欢乐,只因虽说从前在这也未在饮食上面慢待过,但多了个BOSS同食,饮食自然只有更加精细的份。
再加上罕见毒物的进补,我受伤损的那些血气很快被补了回来,眼瞧着还有长高长胖的迹象。
本以为金蛟大人好吃好喝养着我,图得是拿我百毒不侵诡秘难求的血肉来研究、炼药、烹调——就跟后世养蛇同理。
可是依我亲眼所见,他老人家自身也生产这副产……根本没必要非要捉我不可嘛。
虽不解其意,但这位岩朔大人应该是生来不喜多言的人,除去第一天蹭饭时说了嘴自己的名字,之后也只有在介绍毒物时才会开口吐出几个字来。
这里的下人嘴也严实得很,平时绝不会和我闲聊。上上下下浑然铁桶一只,任英明睿智如我,也不要想挖掘出什么来。
亏得我是沉得住气的,换个好奇的被他掳来这么养着,不肯给个痛快话就不上不下的吊着,没准要抱他大腿哭求,“您老人家到底想作甚么啊作甚么!”
这样耽搁着比着耐性,天气都一天天热起来了。我的伤势大好,没事也会到院子里闲逛逛。这天竟发现院前那泡池子里的千重莲,竟然冒出朵花苞苞。
那锁我的锁链果真是个宝贝,伸缩能力比橡皮筋还要强很多。我斜靠在池边水榭中,闲闲的拉扯着它玩,拉开了十来米摊开在地一坨,丝毫不见滞涩。
甚或它身上还有什么警报功能,因为我拉得尚未过瘾,非饭时不出现的岩朔便被我拉扯了出来。
他如同一座移动制冷机般气势汹汹而来,而后愣在池边望着亭里的我。
我挑着链子也望着他。
“你为甚么一直不逃?”事实证明和我比耐性,就算千年老妖怪也要认输的。岩朔瞧了一会儿,信步踏入水榭,使了个法术将麻团儿般的链子变回原样,居高临下审视我道,“你是故意要留在这里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