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逐月花落蘅+番外(162)
江逐的目光不曾离开书本,只是短暂一顿,淡淡道:“将军既然开口了,便请长话短说罢。”
“花蘅君曾令什枝仙君接任花蘅殿事务。只是什枝仙官资历尚浅,还须修炼,故而仍归瑶神暂代其事。花眠剑,什枝仙官将其悬于花蘅殿中,以表祭奠。”
江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将军不必多说。”移动的手指凝滞,江逐蹙眉。书架上,有一本书,较其它书更新一点。这本书引起江逐的一丝悸动,他抽出这本书:《牡丹亭》。
“哐当。”清脆地一声响。
一物随之掉落在地。
江逐垂眼望去。
一枚白玉珰。
……
这,这是……
近乡情更怯。
不敢问来人。
江逐低下身,触碰到玉的质感,将它拾起。白玉珰的年岁久远,非常久远,用一道银丝勾连掉坠,摊在手心,温润剔透得像故人的眼眸。
“这就叫做……‘雪白玉珰花下行’!”
“琥珀金线,不若玉雪银丝来得合宜。”一男子声音清淡。少年闻言,做恍然大悟貌,连连点头,唇含微笑。
“……”
……
周苍雪看着江逐左手掩面,右手紧紧攥着那白玉珰,单膝跪地,不住颤抖。他已不忍再看,他透过窗棂把目光移向了满庭芳菲中去。
窗外桃花、杏花、樱花、梨花,如火如荼,开得一片寂寥。
世事一晃,又过了好多年。
江逐渡魂归来,却不想回巴山,转而前去渭水河畔游晃,他喜爱渭水河畔近些年生长出的浅浅芦苇。意外的,遇到了故人。尧予君正从凡间平乱归来,经行渭水,两人隔岸望见了彼此。沈依望迟疑片刻,飞身越过渭水来到江逐的身边。
沈依望再见到江逐,只是觉得满心悲凉:眼前的人这般憔悴。江逐自己浑然不觉。相顾无言后,江逐先道:“好久不见了。”
沈依望道:“好久不见。”千帆过尽,沈依望回首向来萧瑟处,只觉心上当真流满醴泉,负载了执念的生命之船终于重新变回了轻舟。
“听说尧予君所到处,凡间恢复得很好。”江逐微笑道,“不愧是你。”
沈依望慎重道:“待尘埃落定后,本君要让清山重新被记起。江逐,到那时,你务必与我一道。”
“好。”江逐淡淡颔首。
沈依望欲言又止,江逐抬头,对他轻轻笑了一下。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芦苇苍苍映照着疮痍过后清明的天地。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江风似乎变得很轻、很轻,光阴在眼底静静闪过。沈依望喉间翻滚,看着江逐转身离去,渐行渐远,几度欲叫住他。可直到最后,那声久违的“师兄”依旧没有唤出。
江逐。师兄。
花蘅。木辰。
沈依望默念,不知不觉泪湿衣衫。
回到巴山,打理了花草,江逐看了一下午的落日黄昏。
夏木辰对草木的爱不无道理。这些茂盛芬芳的事物,会给人一种无爱无恨、无悲无喜的淡然感。四季轮换,冬去春来,积雪渐渐消融,露出绿色的草地,梅花谢在雪里,静候下一轮盛放,这些景致永远不变。沧浪记无时不刻不万紫千红、包罗万象。江逐日常打理花草,已经能够熟稔又准确地说出所有花的姓名了。
周苍雪在此时而至,带来了一个消息:慕容祈一天疯过一天,他想要战争。
江逐动身,随着周苍雪来到鬼宫,进了鬼殿。正听到聂锦大声劝谏:“我的王,不可意气用事啊。如今正值两界修生养息之际,士兵们必然厌战,全无士气……”
“无须韬光养晦,本王比的就是双方疲乏之际,哪方更胜一筹。怎么,白马将军没这个自信?”
六将军如铜墙铁壁立于高阶之下,周苍雪与江逐向前走来,慕容祈一眼看见他们,从宝座上站起身来,阴沉道:“本王命尔等,退下。”
周苍雪的脸色比慕容祈还阴沉,吩咐道:“你们在殿外等候。”
慕容祈没有出声阻拦,六将军便应和道:“是!”他们纷纷退了出来。江逐见状,面容寡淡的,也随之离去。
周苍雪继续上前。
“你还敢来见本王?竟然去通知江逐了?周苍雪,本王以前没看出来,你通风报信的本事当真一绝……”
周苍雪扬起手臂,甩出一巴掌,——
“啪!”
慕容祈重重跌回宝座上。
一片无声。
慕容祈不可置信地捂着脸,叫道:“你竟敢打我?周苍雪,你竟敢打我?”
周苍雪眸色阴沉,说出的话比三尺寒冰的冷意更甚:“我打不得你吗?慕容祈,我看着你长大,承你祖父托付,你扪心自问,我有没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