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深夜,森林里的温度急剧下降,顾笑庸还是不可避免地发起了高烧。浑身温度滚烫至极,幸好周围的小虫子不喜欢他腰上挂着的药囊的味道,纷纷离得远远的。
药囊是师父特意为他准备的,能够驱赶大山里大部分毒虫毒蛇,被河水这么长时间地浸泡过,药性大部分都散在了河里,以至于威力小了许多。
这个结论还是顾笑庸迷迷糊糊醒来时得出的。
毕竟一醒来就看到一只浑身通红的蛇倒挂在树上,一双蛇瞳直勾勾地看着他,嘴里还嘶嘶地吐着信子,任谁都会联想到这个结论。
顾笑庸简直都快绝望地哭了。
说他运气不好吧,他能在掉进湍急的河流里还可以活下来。说他运气好吧,他又在森林里遇到了明显是有毒且极具攻击性的毒蛇。
天色已经微微发亮,森林里起了雾,看东西时不怎么清晰。顾笑庸也不敢轻举妄动去冒犯那条蛇大哥,只好又闭上眼睛,假装已经死得透透的。
蛇吐着信子的嘶嘶声一只萦绕在耳边,对方冰凉又带着些许粘液的身躯直接放了一截在顾笑庸的颈窝处,冷得人发颤。
顾笑庸闭着眼睛,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蛇是要一口毒死他呢,还是用蛇身绞死他?
第八十七章 桃花谷
面前扑洒的腥味忽然浓郁了许多,伴随着蛇嘶嘶的声音还有令人极其不愉快的冰凉。
顾笑庸知道,那条蛇要开始咬人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久久没有袭来,挥之不去的腥臭感也消失了许多,萦绕在鼻尖的是轻微的雪的味道,感觉干净又冰凉。
小孩儿悄悄地睁开眼睛。
那只鲜艳的深红色毒蛇此时牢牢地缠绕在了一只白皙的手臂上,它的头被对方漂亮的指尖死死地钳制着,似乎还想要挣扎,身体紧紧地缠绕起来,想要让捕捉它的人类因为吃痛而放开它。
然而对方像是什么也没感觉到一样,只是淡淡地垂着眸子,看向坐在树旁的小孩儿,语气淡淡的:“我以为找到你时,你会一直在哭。”
顾笑庸楞楞地看着他。
喻雪渊换下了他那身宽大雪白的衣裳,此时穿着的是一身黑色的武打劲装,手腕处被深色的布条紧紧缠绕起来,显露出它的力量和本领。他的头发不像以前那般披散下来,此时却是高高束起的,看起来利落又帅气。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顾笑庸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边已经距离医谷很远了。”
要不是他顺着湍急的河流一直在飞快地往下游掉,仅仅是走路的话,一天一夜也到不了这个地方。
喻雪渊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居然还能保持浑身整洁还不喘气儿的,着实有些厉害了。
天色已经微微亮了起来,森林里的雾气也散了不少,远方传来布谷鸟幽远又静谧的啼叫,带着深幽空谷的雾林意味,叫人忍不住想要去探寻其中的神秘和精彩。
“你们医谷该换一批仆人了。”喻雪渊垂眸,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轻而易举又干脆利落地削掉了那条蛇的脑袋。蛇的身躯仍然紧紧地缠绕着他,不过很快就缓缓散了力气,像是一条从树枝垂下来的枯萎藤蔓一般带着死气。
“他们知你落水,连顺着河流的下游来找你都不愿意。”喻雪渊把蛇丢到一边,缓缓地半蹲下身子,平视着眼前的小孩儿,“你就不怕某一天他们为了其他的东西而背叛你?”
顾笑庸见喻雪渊冷冰冰的模样,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是心里却并不怎么在意:“是师父嘱咐过他们,让他们不要随意出谷的。”
眼看喻雪渊就要开始皱眉,顾笑庸连忙补充:“大家都是人,想要自己活下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没有谁天生就必须为谁卖命的。”
“他们因为钱财才来的这。”顾笑庸摸摸鼻子,“我们又怎么能奢望他们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找我们呢?这买卖多不公平啊。”
上一世将军府落魄的时候,除了管家和一个无处可去的憨厚马夫,其他丫鬟仆人全都毫不犹豫地拿了细软跑掉了。还是顾笑庸堵在小巷子里,在他们或祈求或着急或怨毒的目光下掏出来怀里的卖身契,又一张一张地发还给了他们。
每个人都是自由人,想要活命,再正常不过了。
与其失望,还不如这样释然一些,很多事情都会好很多的。
喻雪渊显然没想到这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儿还有这样的觉悟,他抬手,轻轻触了触小孩儿脸上的淤伤,语气淡漠至极:“即便是这样,你也要为那群仆人说话?”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伤口,顾笑庸龇牙咧嘴地躲开了:“不是替他们说话,只是觉得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