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不想上位(重生)(166)
“你仍然是少主,只是徽雪营要重新定虎符之主。”
“王爷义子,四虎之首的李湛要回来了,就在你们两个中间定吧。”
“让旧部的弟兄们用筹选的方式,谁拿到筹牌多,谁拿虎符!”
文凤真嘴里继续缓慢地咀嚼着碎瓷,眼神一丝不晃地盯着门外,渐渐沉冷下来,晦暗不明。
冯祥扑过来,握住他的袖袍,颤颤巍巍。
“殿下,瓷片哪能是人吃的啊!”
文凤真唇角缓缓渗血,一丝血珠艳丽幽靡地流了下来,他抹了抹,似毫不在意,感知不到痛楚。
薄薄寒云掩了明月,书房里未点灯。
文凤真手指抚摸上一副摊开的字轴。
这是辽袖写的字。
大雪赈灾时,他让高官花八百两买了她一副字,那时候她脸都气红了,不顾天气寒冷,拢了兜帽就气喘吁吁来找他。
修长手指缓缓下移,落在鲜红印泥上,印泥是两个字“观鹤”。
“冯祥!”他唤了一声。
文凤真眸底不辨情绪:“把这副字还回去。”
冯祥诧异抬头,抱着字轴不知如何是好:“这……上回已经还过一趟了,只是辽姑娘不肯收。”
文凤真依旧未抬头,坐在太师椅上,良久牵起一丝笑,语气干涩:“是吗。”
冯祥也不愿干这受夹气的差事。
殿下没有亲自去过鹿门巷,不知道辽姐儿的笑容有多客气疏离,请人喝过了茶,就将人连东西一块儿请出去。
他跪在地上,丧着脸如实相告:“从前在王府,您送辽姐儿的东西,从衣裳绣鞋到耳环,再到钱财,除了光阴留下了,其余的全还给老奴了!”
文凤真静静摩挲着碟子上的碎瓷粉末,有一下没一下地碾动,似是漫不经心。
从喉头滚落的词句却异常艰涩:“知道了。”
她不肯收么,这都是他活该。
文凤真望向庭院中一株迎春树,很遥远的一个下午。
辽袖脊梁挺直,坐在明净的窗前,认真练字,她有些不好意思却期待地一笑。
“殿下不是说,我要成为女书法家的吗?”
不敢记住她每一刻懂事的样子。
看到辽袖那么高兴,他有些动容,不择手段也要送她到最高的顶点。
所以贿赂世家纷纷吹捧她,夸赞她惊才艳绝。
威逼官员高价买她的字。
只是想她路走得轻松一些,想永远霸占这样的笑容。
冯祥抹了抹汗,刚一踏出门槛,忽然听到哗哗啦啦一阵乱响。
他惊得一回神,仓皇点了灯:“殿下!殿下!”
文凤真一手支撑在桌面,眼尾泛起绯红,白袍扫落了一桌纸砚,呼吸声在脑海中放大。
清瘦的脊梁微微在颤,手覆上额头,玉山倾倒。
“殿下!”
冯祥抱着卷轴凑过来,惊恐万状地将他扶在榻上。
冯祥抱着字轴迟迟不肯走:“殿下……您怎么了?”
白日里霸道得分毫不让,甚至咬瓷片的殿下,现在手指竟然在抖,青筋毕绽。
自从落水后,殿下愈发淡定自如,在外永远语笑盈盈,坚韧到无懈可击,举手投足漠然高贵。
那时候冯祥觉得:殿下并没有不对劲,并不是非辽袖不可。
看来,殿下已经放下了,他以后不会去找辽姑娘,无论过往发生了什么,一切清算。
世间万物,没有人能影响殿下那颗心。
铺满复仇底色的人生,寻不到一丝罅隙。
可是每天夜里,他都发烧得厉害。
额头滚烫,面色绯红,呼吸急促,纤长的鸦睫紧闭,在跳跃的烛火中神智不清。
文凤真不准请太医,他生性要强,不愿让人知晓,只让冯祥夜里伺候煮药,喝过一盏歇息下去。
第二日他面色如初地周旋在朝臣前,眼底冰冷到天衣无缝,维系着强大的面具。
那些旧部个个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嗅见一丝血腥气都会兴奋地扑上来,将人撕扯得体无完肤。
崩了,也得装!
倘若心底有一个女人,绝不肯示出脆弱之处。
尤其无法容忍辽袖对他露出怜悯的目光!
冯祥扇着药炉子,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殿下额头烧得厉害。
吕太医曾在他烧糊涂时看过一次,这不是身子上的病,落水的风寒早已治愈,这是心头的恶疾。
文凤真体温迅速升高,雪白如瓷的皮肤氤氲潮湿热气,一颗晶莹的汗珠挂在他下颌线,盈盈欲坠。
昏迷不醒中,胸口的空气被人一点点攥取。
他眼睫紧闭,牙关死咬,病急也不肯唤出的名字。
“辽袖”这两个字仿佛烫嘴,死也不愿让人听见。
后半夜响了几声雷,扯起漫天大雨,急得淅淅沥沥往下坠,比她订亲宴时的雨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