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让仆从捡起散落的碎瓷片,喋喋向众人道:“瞧瞧,他用得上这样好东西么?不是从我家偷的还能如何?”
众人亦知晓王家这段公案,名义上虽是叔侄,可谁又敢真个打抱不平去?到底是被王家赶出来的,无依无靠,他们若是帮忙,没准还被王老爷记恨呢。
顾锦荣都快气死了,“二狗子,你别得寸进尺!”
“二狗”正是王奔的诨名,乡里习俗,孩子生下来取个贱名容易养活,可自打王奔进了私塾,便再不许人这样唤他。
不想却是顾锦荣一个小姑娘触犯他逆鳞,当即红了眼,恶狠狠道:“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啊?有些人生得人模人样,只怕还不如猪狗呢!”顾锦荣才不怵他,乡里又不是没里正,王家再怎么豪横,也休想一手遮天去。
“你!”王奔这下可真气坏了,哪还记得不打女人的戒条,高高举起右手向她扇来。
然而下一刻,强烈的剧痛便从腕上传来,却是方才缄默不言的少年用力咬住他虎口,没一会儿便血肉模糊,任凭他怎么厮打就是不松开。
顾锦荣要上去帮忙,另一个与王奔同行的却将她拦住。
顾锦荣愤愤道:“三虎子,你好歹是读过书的,也要助纣为虐么?”
唤作三虎子的男孩面上露出些羞愧之意,低低道:“顾姑娘,我也是不得已。”
他若不向着王奔,私塾肯定是念不下去的——家中只有老母幼弟,唯一的出路只在这上头了。
那厢王奔已盛怒嚷道:“李端,还不快让她闭嘴!得要我教你吗?”
“得罪了!”李端微微阖目,随即一拳挥来。
顾锦荣因为做惯体力话的关系,觉得这具身子比从前分外有力,打架应该也不在话下,但是还从未在同龄人身上开张过。
今日兴许是个机会。
可还不等她反击,李端的拳头便已软了下来,整个人却如同坐了升降机般,步步高升,顾锦荣视线平齐都只到他腰际。
这人竟会通天彻地之能了?
顾锦荣揉了揉眼,定睛看去时,才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顾震霆跟座铁塔似的立在那儿,一手便将身量瘦长的李端提得双脚离地,蒲扇似的巴掌揪着他衣领,轻易挣脱不得。
目之所及,却威风凛凛望着这群孩童,“谁敢欺负我女儿?”
顾锦荣:……
虽然是降维打击,不过真的很爽啊。
第7章 鸡蛋
顾震霆这一出杀鸡儆猴,王奔和他的打手们已吓得呆了。
虽然听说顾锦荣那个失踪已久的亲爹前阵子刚回来,貌似还封了个什么将军,可在他们小小的脑仁里,将军也不见得有多稀奇,未必比村里的王员外更厉害——王员外生得大腹便便,脑满肠肥,走几步路都得大喘气,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呢?
然而闻名不如见面,顾震霆不但身高惊人,胳膊和肩头的肌肉亦鼓起格外壮硕,瞧他拎李端就跟拎小鸡仔似的,别说制服王奔,只怕一拥而上都不是对手呢。
李端最惨,心理的压力更甚于身体上,从他的角度望去,只怕顾将军轻轻一摔他就成了半个残废,想到今后灰暗的时光,李端竟吓得淅淅沥沥尿了裤子。
顾锦荣闻到轻微的腥臊味,下意识皱起眉头,“爹,你放开他吧,仔细弄脏衣裳。”
顾震霆对闺女的话无不遵从,随意地一撒手,“去罢。”
李端连滚带爬窜到王奔脚边,以为能得护身符,哪晓得却被王奔嫌弃地踢开,脸上简直无地自容。
至于其余人等,却是服服帖帖站着,半分不敢挪动——眼前铁塔般的汉子还没发话呢,倘若再拿他们开刀可怎么好?
王奔以眼色示意,似乎希望顾锦荣帮他们求情,然而顾锦荣只愉快地装作没瞧见。
敢欺负到她头上,自然得承担相应的后果,有靠山谁怕谁啊。
她径直来到小可怜身边,看他脸上坟起的肿块,不免更加气愤,多漂亮的一张脸,王奔竟舍得下手!
顾锦荣当机立断,“你先跟我回去吧,我帮你擦擦伤口。”
少年满面羞惭,垂首摆弄他那条软塌塌的裤子,上头本就破了个洞,方才跟王奔一行人扭打撕扯,挣得更狼狈了。
尤其被顾锦荣当面瞧去,他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顾锦荣心说我早就发现了,你以为我是睁眼瞎子啊?
鉴于少年的自尊心,她不由犯起了难。
亏得乐于助人的韩牛儿及时赶到,贡献出他的一条旧裤子——也是有些抱歉,今早上贪玩跑集市去了,不然及时通风报信,少年也不必受这番欺辱。
少年低低地道了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