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在陆元看来,少年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是为了抓住可以带他脱离苦海的救命稻草罢了,而这根稻草,可以是傅云渺,或者任何人。
“宋锦笙,玄璃向来不收留无关之人,之前收留你已是破例,而玄璃,不可能为你一人,再三破例!再者,你若想留在玄璃,只能以门派弟子的身份,可惜……我玄璃从不招收炉鼎之体!所以,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若你答应离开,我还能给你些灵石傍身,但若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处事无情了!”
陆元耐着性子解释清楚了其中利弊,少年却只是沉默地低垂着眼睫,紧抿的唇,和强撑着挺直的脊背,显示了他的决心。
“你!”
终于,陆元耐心告罄,他厉声道,“宋锦笙,今日离不离开玄璃,由不得你!”
说完,他长袖一挥,一道汹涌的灵力朝着地上的少年袭去——
就在宋锦笙以为自己必须硬挨下这一击的时候,耳边忽然有劲风刮过,他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为自己挡下了这一击。
“云渺……”
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少年颤抖着唇,深情缱绻地唤出了声。
而挡下陆元灵力的傅云渺,在听到少年缠绵悱恻的呼唤时,身体僵住了,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血液也在急促地,兴奋地流动着。
那压抑已久的深情,终究还是击垮了他的理智……
“锦笙,你没事吧?”将少年小心地拥入怀中,傅云渺眼中的心疼之色显露无遗。
“云渺,我没事……你、终于肯见我了……”
宋锦笙紧紧拽着傅云渺的衣袖,他很用力,甚至指尖都有些泛白,而他那双微微发红的黑眸里,氤氲着水汽,其中的小心翼翼和欣喜,任谁都看得出来。
傅云渺顿了顿,别开了视线。
他不敢去看少年的眼,因为他知道,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感念自己的恩情罢了。
可他,却借着少年的感恩,隐晦而自私地满足着自己的不能诉诸于口的情感……
而这样短暂的奢望,却还是很快被打破了。
“云渺,放开他。”
苏映真声音响起的瞬间,傅云渺眼中所有情绪褪去,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闭了闭眼,任由少年目光如何哀求,终究还是一点点松开了自己的手,撤回衣袖的瞬间,他的胸口疼得几乎窒息。
而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理所当然地理解为了他是为了避嫌,或者安抚苏映真。
只是,不知为何,众人心中却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苏映真看着傅云渺隐忍的模样,唇角闪过一抹嘲讽的笑容。
紧接着,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不顾少年的挣扎,扶起了面色悲愤的少年,朗声道:“陆长老,据映真所知,玄璃确实不收无关之人,但若这人,是玄璃弟子的道侣……便称得上有关了吧?”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不已。
苏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他竟然不计前嫌,要帮宋公子?!可他这样做,无异于主动结束和傅师兄的关系啊……
陆元并不在乎三人的情感纠葛,他看着苏映真胜券在握的样子,心中一噎,却也无法否认。
方才,他之所以急着将宋锦笙定罪,甚至不惜动手威胁对方,就是怕傅云渺利用道侣的身份,阻拦自己将对方逐出玄璃。
而现在,担忧成了现实,只不过,这个阻挠自己的人,变了而已……
见陆元脸色冷沉,却并不反驳,苏映真秾丽的脸上笑容愈发明艳,“陆长老,就算您现在将他逐出玄璃,过不了多久,他也会重新回来,到时候,只会显得我玄璃做派小气……”
“这还不算,就怕会有人认为,是陆长老您心胸狭窄,容不下一个炉鼎少年……当然,我知陆长老向来处事公正,此举不过是为了维护玄璃名声而已。在这里,映真可以保证,只要道侣结成后,宋锦笙他,若是再犯,定当按照门规处罚!陆长老以为如何?”
除却苏映真让人感到怪异的身份和语气,他的话可谓是有理有据,且为玄璃和陆元留足了面子。
饶是陆元这等熟悉门规的长老,都无法反驳苏映真这番话。
打量着下首纠葛不清的三人,他眉头紧皱,终究还是默认了苏映真的说法。
然而,除了身处感情漩涡的三人,没人知道,苏映真口中要和宋锦笙结为道侣的,不是傅云渺,而是他自己。
傅云渺被道侣二字刺痛了心脏,他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苏映真将少年救出困境,却再无资格上前一步。
就这样吧……锦笙没有自己,也很好……
这么想着,傅云渺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