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知知安抚道:“是国师的马车,不必惊慌。”
宫人一听国师,这才暗暗长出了一口气。
于是隔着门帘朝国师行了礼,用大伞将公主接到了另一架软轿上去,回金露殿去了。
鹤知知歪在软轿上,错身而过时,朝睢昼挥挥手。
睢昼并未回应,马车静悄悄地待在原地,方才在一处狭小天地避雨的两人,现在又变得疏离。
鹤知知收回目光,并没在意睢昼的冷淡。
回到金露殿,福安已经让人烧好了热水,绿枝瞳瞳一起奔上来,要替公主更换衣物。
披风的系带在颈前,鹤知知不习惯让别人触碰,便伸手自己解。
一边解一边问:“南门的火烛都处理好了?”
福安弯了弯胖胖的身子:“是,已经收拾好了,遣了三个人彻夜看守,定不会再出岔子。”
“嗯。”鹤知知半天扯不开系带,对着铜镜看了又看,“这怎么解不开啊?”
绿枝忙上前仔细看了看,柔声道:“殿下,这系带上好像打了几个死结。”
睢昼有这么笨手笨脚么?
鹤知知放弃道:“那你帮我弄开吧,别用剪子剪,还得还给国师呢。”
“是。”
鹤知知身上早已淋透,衣服冰凉地贴着肌肤,女子的衣裙又不似男子那般方便调整,只得忍到了现在。
披风一解开,唯有的一层御寒也没了,冻得立即哆嗦起来,好在很快就被瞳瞳扶着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
鹤知知舒了一口气,闭眼靠在池边。
今日睢昼跟她说的那些话……
他只是性子好、又能容人,所以从不明着抱怨,其实也是真的觉得她烦了吧。
翌日清晨,鹤知知便收拾行装出发。
马蹄达达从皇城响过,踏过昨夜残留的雨水,穿过飞花斜柳。
跟鹤知知一同出发的还有皇家的侍卫,骑着朱绳赤马,一路飞驰着经过各个功勋权贵和王侯将相家,给他们分发一枝新摘的榆树新木,和一支雕成花状的新烛。
这仪式意为寒食已过,清明将至,可重新取火,万户炊烟即将重新袅袅升起。
鹤知知趴在窗口欣赏这幅景象,清风拂动她的发梢。
李少卿策马追上来,同她点头致意。
皇后指给她一同随行的是太常少卿和都水使者,两人都经验丰富,对治水、查案都很有一套,不过鹤知知也不是全无准备。
在离京前的那几日,她对谭家做了个详细的调查。
谭明嘉便是那日鹤知知在中宸宫遇见的谭大人,也是谭家的当家人。
他自请罚去俸禄、停职三月之后,他原先手里的事务明面上便交给了他的一个子侄,谭经武掌管。
这谭经武也是现如今清平乡水坝的主事人,据说水坝出事之后,谭经武便负荆请罪,在清平乡乡道上跪了整整一个白天,平息了大半民怨。
这等仁民爱物,与那日谭明嘉在中宸殿演绎的忠心耿耿有得一拼。
鹤知知收起卷宗,斜靠在软垫上若有所思。
这谭家一个个都不简单,哪怕此行有李少卿和曾都使挑大梁,她也依旧要时时提防才行。
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
鹤知知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
清平乡靠近外祖云氏的属地,云氏向来是母后的坚实靠山,能给鹤知知提供的庇护并不比宫中少。
母后将清平乡交给她,恐怕也是出于这层考虑。
其实母后从来不会让她去做没把握的事。
鹤知知有些惆怅。
她觉得自己真是矛盾极了,既贪恋母后的爱护,又想要母后更信任她一些,不要老是觉得她不懂事。
皇宫距清平乡距离不近,马车晃晃悠悠的,如此行了几日,鹤知知也总算适应过来,不再惦记金露殿中的软枕,撑着手臂倚在软榻上也能睡着。
梦中她的身躯也在颠簸反复,好似在滚来滚去一般。
鹤知知原还没在意,任由那梦境摇摇晃晃,颠来倒去,忽然腰上一热,便倏地定眼一瞧。
原来她正与一人滚在一处。
四周床帐蔓蔓,通红似火,床帐外似乎还有烛光摇曳,看那形状,像是墩厚的红烛,能长燃到天明的。
梦中情景变化多端,鹤知知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又被掉了个个儿。
床帐不见了,却能见到绣满鹤纹、云图的床顶,鹤知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腰间,却摸到一只触感陌生的大手。
骨节分明,肌肤炙热,那手正牢牢握在她腰上,难怪将那一块烫得出汗。
光晕摇晃,身前压着一片厚实健壮的胸膛。
鹤知知竭力垂眸,只能看见那人的光洁脊背在光晕中耸动,肩胛骨时而挺拔,将发达有力的背肌推到一处,时而低伏,接着再快速地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