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听她如此说,以为她是想通了。便凑上前来,将土灵珠放在她嘴边。说时迟那时快,贾永贞掏出荷包朝着他面上一扬。粉末倾泻而出,洒了杜仲满脸,她护着孩子,自己无暇分身亦是吸入些许。
“甘髓!” 杜仲自然是熟悉它的味道,惊怒道:“你…你不是给洛沉如用了吗?”
原来,贾永贞早前便留了一手,担心与杜仲交易是与虎谋皮。是以她只给洛沉如用了一半甘髓,另一半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她此番回到成阳,无非是想了结自己这一生的心结,与杜仲相见,得个清楚明白。不曾想发生了此番变故,她的准备在此时真的派上了用场。
杜仲听了她的话大怒,闪身朝着她袭来。贾永贞见甘髓对他无用,只得以身体护住孩子,闭眼受死。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有,只听见一道树枝折断的声音,她睁开眼睛,见杜仲的双腿已然变成了枯木,断成两截。再看他面上如树皮般深黑色、裂痕斑斑。“怎么会这样?”
“你于我不过是心魔执念,爱意并不是这般样子的,所以才会中了甘髓之毒。” 贾永贞了然淡淡道。便抱起怀里的孩子,远远离开杜仲去,任他身体寸寸碎裂,自行消亡。
她笑着看向着孩子一脸懵懂的模样,轻声道:“是我对不住你母子,幸好如今护住了你。” 重重咳了几声,知自己此时已是命若悬丝,托着脚步走到怀荷身前,将土灵珠放在了她手里。
杜仲已死,书上的叶子纷纷落在了地面。贾永贞翻身躺在树下,顺着树叶枝杈的空隙看着天空。一双漂亮的睡凤眼明明灭灭,似是又看到了二十六年前,她的如意郎君收了琴,对她一礼道:“小姐万安,在下洛沉如。”
“我的故事说完了。” 那妇人又自斟自饮一杯,放下酒盏,对尧棠一笑:“能酿出这酒,相来你也是个性情中人。”
尧棠回头,看了看放在不远处的那一篮子杜仲。对上眼前妇人平静无波的脸,她此时已是对她的身份了然于心,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你是…贾永贞?” 芳苓肿着眼睛在一旁问道。
“她不是,” 孟婆此时已然散了酒气,拿起玉盏走到跟前,轻碰她酒盏,道:“她是土地神夏怀荷。”
又看向那妇人,“我说的对吗?”
“是,我是夏怀荷。”
“那…那…那你不是死了吗?” 武大郎已然被这故事震惊了,结巴着问道:“老板娘方才说…说你是凡人啊!”
“杜仲强行将土灵珠从我体内取出,我当时只是灵力虚微,陷入昏迷。贾永贞将土灵珠放在我手里,不久之后我便醒来了。”
又看着尧棠,似是说给她听,道:“我醒来之后,发现孩子不见了,找了许多年遍寻不见。三千年前,那孩子到凡间偷走了土灵珠。所以我此时才如凡人一般,灵力低微。”
夏怀荷身子微微前倾,泪盈于睫,殷切道:“几日前,我又在巴云山感应到了土灵珠的灵力,一定是他!只要你能帮我找到孩子,我便将土灵珠送你!”
“你可后悔?” 尧棠答非所问道。
“无悔。”
“那你可恨杜仲?” 尧棠问。
“何必自苦呢。” 她顿了顿,释然道:“恨意不过眨眼间,但那十年的日子,我是开心的。”
“那便好。” 尧棠轻笑。
她一愣,似是万般情绪都被这两个问题压了下去。
“送客吧!”尧棠下了逐客令。兀自上楼去。
芳苓与白泽面面相觑,送也不是留也不是。
“你说…她怪可怜的,我们要是将她留下,主人会不会生气呀?” 芳苓撇嘴看向白泽道。她这两日好像渐渐习惯了,什么事都同他商量着。
“我倒是有个办法!”
“快说!快说!” 芳苓见孟婆有主意,迫不及待道。
孟婆美眸溢出狡黠笑意,问道:“这三界五荒的第一美人是谁呀?”
“自然是忘川河畔的孟婆!” 芳苓这个时候倒是很上道。
孟婆满意,挥挥手叫她与白泽附耳过来,轻声说着什么。
一旁旁观的武大郎似是心有所感,挪了步子想远离这处是非之地,便见她三人目光灼灼看向自己。刚想抬腿开溜,便被擒住。
孟婆安顿好了楼下诸事,上楼推开沉青阁的门,见她对着前几日玉紫留下的招魂珠发呆。笑道:“醉了不成?发什么愣呢?”
“你说…” 尧棠看向她,疑惑道:“这情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唐借舍了三千年神寿、玉紫舍了仙骨、怀荷被那般对待竟是连半点恨意都无。”
“那你呢?你为了苌元,日日守在这凄风苦雨的忘川河畔,渡了一半的…” 孟婆说了一半,随即掩口,拿起桌上的酒盏。“说好了不再提这档子事的,我自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