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这栋破旧的屋子里还有一位女主人,每次男人下地回来,她都会端着温乎乎的热水迎出来,可如今……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女儿,小丫头此前还会哭着找阿娘,但过了这么久,她似乎也逐渐明白了,娘亲再不会回来了。
男人陷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无法自拔,麻木地抬手去推门,都没有注意到身后突然传来喧闹声。
“叔!牛叔!”一个少年喊着他的名字,重重拍在他肩上。
“?”男人回头,见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
这是他在救济点认识的小兄弟,叫石头。
“牛叔,你快,快去镇上看看,”石头喘够了抬起头了,眸子亮晶晶的,“官府贴出告示说修坝要招工,优先招灾民,每天两餐,每餐两个大白馍呢!”
两个大白馍,那可真是不少啊!
牛叔心动了一瞬,但很快低头望向年幼的女儿。
他若是去做工,囡囡怎么办?
叫石头的少年看出牛叔的顾虑,突然左右张望了下。
见四野无人,他扯扯男人的袖子,要他低下头来,凑在他耳边低声道:
“今天听完告示,有个人偷偷告诉我说他们铺子也在招劳工,一样是去修坝,但除了给官府一样的待遇,还负责照看家眷,叔要不去那儿试试?”
还给照看家眷?
有这样的好事?
牛叔的眼睛立马亮了,同时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可……为什么要偷偷说,这不是做善事么,怎么跟做贼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黄盛:这个女人太邪门了!
第29章 无处可逃
“城西有人偷偷招劳工?还负责照看家眷?”
祁长廷昨夜又没怎么睡,早饭也没吃,被常岑训了一顿糟蹋身体后,眼下正在乖乖用午食。
听到门外何成惊讶地反问,筷子微微一顿。
吱呀。
何成关上门进来,面色凝重。
他知道,八成是祁景闵那里动手了。
祁景闵因着白桥的未雨绸缪撬不动商户,就想在劳工上做文章,让劳工帮他们给大坝悄无声息地搞破坏。
普通百姓只懂种地,根本不懂水利,东家让他们做,他们恐怕就真的会去做了。
至于什么照顾家眷,九成九是要挟持家眷威胁上钩的劳工,封他们的口。
“殿下,让属下清点人手,这就去抄了那劳什子的铺子!”
何成怒气冲冲,抱拳请命,可他家殿下却仍旧不急不缓地一点点吃着饭菜,温文尔雅。
直到最后一粒米饭消失,祁长廷端起茶汤漱口,锦帕轻沾嘴角。
他瞥了何成一眼,驴唇不对马嘴道:“何成,你变懒了。”
何成:“?”
他愣了一下,安逸了许久的脑子终于转了起来——是啊,人家只是招工,甚至还负责照顾家眷,在旁人看来是义商做慈善,他凭什么去查抄人家?
“那,那就由着他们招人吗?”何成眉头大蹙。
若不解决了那铺子,难道要官府费心费神一个个盯着那些从铺子出来的劳工吗?
祁长廷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往外行去,吩咐道:“备马,随我出去一趟。”
何成眼睛一亮,嘴快问道:“殿下是要去找白姑娘吗?”
“?”少年步子一顿,扭过头来一言难尽地瞥了何成一眼。
你家殿下在遇到白姑娘之前,也是可以独立行走的好吗。
祁长廷懒得同何成掰斥这种问题,他翻身上马,往城门处的公告栏疾驰而去。
*
石头领着牛叔回到公告栏前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但人群依旧熙熙攘攘不曾散去。
石头眼疾手快地拽住一个在人群里窜来窜去的男人,将他领到了牛叔跟前。
“这就是那家铺子的伙计,”少年介绍道:“叔你们慢慢聊,我先去报修坝的名了。”
石头母亲会些手艺活,经济来源还算稳定,并无需要照顾的家眷,所以他不打算去城西铺子。
被石头拉来的男人遗憾地瞧了一眼石头的背影,注意力便转移到了面前的牛叔身上。
他一看见瑟缩在牛叔身后小女孩儿,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中一喜。
“大哥放心,”他十分自来熟地拍拍牛叔的肩膀,憨厚道:“我家掌柜心善,就是想帮帮你们这些穷苦灾民,跟我去铺子里按个手印,一定照顾好你家女娃娃。”
话罢,他拉着牛叔就想走,却没拉动。
牛叔虽然是庄稼人,但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朝廷此前赈灾的时候都不见这位富商大人出来帮忙,怎么修开坝了,却突然冒出来做善事?
还偷偷摸摸的。
他皱着眉头有些犹豫,而就是这一顿,人群突然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