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八年后[重生](35)
兄弟俩悲伤的时候神情也相似,程南的眼角也是红红的,眼睛闪亮亮地噙着泪花:“爷爷走了对吗?”
真相被程南一语说破,程水北善意的谎言噎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哽咽许久以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背着水壶挎着腰包躺在椅子上唱戏的小老头儿,走了。
走之前把报刊亭和程南一家都交付给了新来的帮工。
他还清了所有的钱,走得了无牵挂。
“可是他还没尝我买的包子呢……”
程南拎着包子的手紧紧地握着,数不清的泪花从他的眼角掉落。
十岁的小孩儿在病房外号啕大哭,怀念着会多送他半截玉米的卖货老人。
而程水北二十六岁的心和十八岁的皮囊,只能紧紧地把哥哥拥入怀中,无声地忍下心头的泪。
“我……我还没带张爷爷认识慈哥呢,我还没考第一名呢,我还没卖完雪糕呢……”
程南每说一句,泪水就汹涌一倍,小小脑袋挤在程水北的肩上,随着哭泣的动作微微地颤动着。
“程水北,我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程水北的印象里,没有关于爷爷的记忆。据说是老家离这里太远,也据说是爸爸和家里闹僵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爷爷该长什么样子。
程南也不知道。
而张老头带着纯朴的爱,给了程南真正的关怀。
他就是程南的爷爷。
程水北强忍着安慰哥哥:“别哭,别哭,爷爷看到会难过的。”
程南从他怀里抬头,抽噎着问:“爷爷能看见我吗?”
他的眼神太过真挚,以至于程水北不得不编出一个谎言来哄他。
“能看见的,人刚走的时候魂还没散,爷爷自然能看见你,不哭了好吗?”
假如真的能看见,那他从楼顶一跃而下之后,怎么没有看见下班回家的章慈安呢?
一群人把张老头的遗体送到了车上,张大哥又转回来问他们要不要同去。
程水北抹去程南眼角的泪花,轻声问哥哥:“你想去送爷爷最后一程吗?”
程南看一眼程水北,又看一眼旁边陌生的伯伯,缓缓地点了点头。
载着灵体的面包车开过庄稼地,程水北和程南窝在后面载人的三马车上颠簸在田间地头,一直颠了半个钟头,才颠回张老头的家。
破落的小院儿孤零零坐落在村西头的田间,程水北牵着哥哥的手从车上跳下来,跟在人群后面走了进去。
张老头家里人丁落寞,就连后事也得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哥哥弯着腰跑前跑后的忙活,几个侄辈孙辈忙里忙外,程水北他们作为这里唯二和张老头挨不上亲缘的人,只能呆在停灵的房间隔壁,局促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张老头的儿子媳妇儿都葬在西地,两天后,张老头也会没入同样一片尘土。
八月渐秋,夜里起了一阵风,摇落满院的枯叶。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第一年(21)
夜里程水北守在程南的身边,半抱着哥哥轻拍,怕小孩儿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着了。
程南从他怀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推开程水北:“你不用这样,我十岁了,不怕了。”
是啊,哥哥十岁了。虽然平日在张老头和爸爸面前表现得有些顽皮,到底也是懂了些事情的。
程水北摸摸他的额头,轻声道:“你是男子汉你不怕,可是我太胆小了,我害怕。”
面对他人的生死,程水北害怕。
他闭上眼就是张老头躺在病床上的样子,闭上眼就是哥哥被铁链锁住的样子,闭上眼就是自己跳下高楼的样子。
曾经可以一跃而下的勇敢的程水北,成了最怕死的懦夫。
程南也伸出小手依样摸摸程水北的额头:“你不要怕,我陪着你,我给你讲故事。”
“程水北,我给你讲爷爷的故事吧。”
“爷爷那个水壶上有一个坑,你知道怎么弄的吗?”
“是狗狗咬的,就是爷爷邻居家那条白色的大狗,叫白云。”
“白云把爷爷的水瓶当成玩具咬着玩,被爷爷拿着拖鞋追了两条街呢。”
“还有爷爷那个煮茶叶蛋的炉子……”
程水北合眼听哥哥讲琐碎的故事,程南的声音仿佛有魔力,赶走了那些缠绕在他梦境里的黑影。
不多会儿,程南的声音越来越小。程水北睁眼看,哥哥已经睡着了。
屋外远远传来一阵吵闹声,确认哥哥安眠后,程水北起身,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出去看个究竟。
张大哥和几个邻人围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中间被簇拥的那个人语气很不友善,似乎是起了争执,几个人一顿比比划划。
程水北等人散了才过去。
他摸了摸口袋,已经没有烟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空手拦住张大哥:“大哥,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