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961)
谷王被辽王的下场吓得再也不敢提增设府兵之事,但一肚子的憋屈郁闷消不掉,巴不得有人听他吐苦水,新侄子来串门正合他意,至少有人愿意和他一起骂娘。
卫王世子却不能理解父亲对朱贤的热络,觉得信王都死了那么久,就算还有血脉留存,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何必去搭理这个送上门来的便宜侄子?
卫王一边摇着纯银与人骨打制的转经筒,一边不紧不慢地道:“年轻人精力旺盛心气高,能蹦多欢就让他蹦呗。朱贤是与先帝有杀父之仇的,又坚信紫禁城里的那个是鸠占鹊巢的假龙种,这日后要是真拼起死活起来,由他去做先锋军,岂不是顺理成章?”
卫王世子恍然大悟:“父王这是想让朱贤去当那只捕蝉的螳螂啊!高,实在是高!到时我们这俩黄雀就可以……”
卫王闭目不答,嘴里喇嘛经念得更虔诚了。
且不论中原腹地如何暗流涌动,诸位亲王各自打的什么小算盘;就说远在边塞的豫王,前后接到苏晏的两封来信,再对比着皇帝下达的两份表彰、授命诏书,看出了不少门道。
“王爷不生气?”王府侍卫统领华翎问。
豫王反问:“生什么气?”
“卑职可没帮王爷给朝廷送过告密信。”华翎做了个头上顶缸的动作,“皇上硬把辽王伏诛的功劳扣在王爷头上,是想做什么?”
豫王哂道:“看不出来?是想把我绑上他的那条小破船,生怕我跟那些怀了异心的宗亲们搅和在一起。”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如此信不过王爷,恐怕就算当下因着局势放还了兵权,日后边乱平定了也会再收回去。”华翎略一犹豫,还是把藏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卑职想知道,苏大人对于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豫王把手里的两份信递过去,在华翎触碰到信封前,又恶劣地缩回手,把信塞进怀里:“清河写给本王的私信,你想看?没门。我估摸他这回也被朱贺霖摆了一道。那兔崽子近来越发狡猾肖父,再没有小时候傻乎乎的可爱劲儿了。不过有一点朱贺霖还是漏算了——兵权他可以收走,军心如何收?”
“皇上还是低估了王爷在军中的号召力啊。”华翎对此深信不疑。
“从今以后别‘王爷王爷’了,”豫王扬了扬诏书,“叫‘将军’,靖北将军。还有,皇帝不是要给我派监军么?可以,让苏清河来督战,别给我派什么阴阳怪气的老太监,否则来一个我就叫他殉国一个。”
华翎觉得这个要求皇帝不太可能批准,毕竟苏大人是内阁辅臣,又刚刚回的朝。再说到时跟北漠打起来,边塞兵荒马乱的,咱家王爷——不是,咱家将军舍得让苏大人冒这份险、受这份罪?
这回他学乖了没有问出口,但豫王已从他的神情中读出疑虑,卷起诏书敲了敲他的肩膀:“你以为京城里就安全?也许还不如山西。”
“怎么说?”
“你觉得辽王真是皇帝赐死的?”
“难道不是?”
“若辽王举兵造反,我们这位新帝或许还能当机立断地镇压。但只凭信中的一些怨望之言,朱贺霖真的就能毫不顾念亲情、不给悔改机会地斩杀辽王,那么当初他就不会放我出京。”
华翎沉默了,思来想去,喃喃道:“难道是有人设计挑拨皇帝与宗室间的矛盾冲突,想从中渔利?”
“……京城要变天了。我就算远在大同,也能嗅到阴谋诡计的那股子恶臭味。”豫王面上隐隐露出不屑——
治国不行嘴炮很行惯会拉帮结派的本朝文官们、心怀不臣觊觎龙椅的各路藩王、打着替天行道旗号妄图谋朝篡位的王氏乱军、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的弈者与鹤先生,还有再怎么努力催熟也仍嫌生嫩的少年皇帝……清河上辈子是造了孽还是怎的,非得去殚这个精、竭这个虑?不如随我从军,有我护他万全!
豫王将赐封的诏书满不在乎地往身后一丢,招呼门外亲卫:“走了弟兄们,去太原!去长城外的瀚海,会一会那个野心勃勃的北漠可汗阿勒坦!”
府兵们心痒难耐地扭着手腕,似乎迫不及待想要上阵杀敌。
站在豫王身后的崔长史赶忙接住诏书,边追边叫:“王爷……将军,圣旨可不能随便丢啊,这是掉脑袋的大罪!再说,您去了太原,还得靠它来接管兵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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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这是脑壳坏了?简直异想天开!”朱贺霖把大同来的奏本往桌面一摔,“你堂堂一位内阁次辅,去给他当监军,把朝政都丢掉不要了?再说,监军惯例都是由太监担任,朕之前打算派个能文能武、不拖后腿的太监过去,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要不然朕把蓝喜派去,让豫王日日睹仆思其主,好好回忆回忆我父皇从前对他的训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