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945)
“一路吃了不少苦头罢?这是饿了几日,才迫不得已现身?”
“三日。”
豫王心里有些生气:苏晏出身官宦,即便算不上钟鸣鼎食之家,也是从小衣食无忧地被养出了一身豆腐皮肉,可他宁可整整挨三天饿,摔出一身伤痕,狼狈得像个乞儿,也不肯第一时间来王府求助。
“现在终于舍得来王府求我了?”
苏晏认真纠正:“不是求,是讨账。你离京时硬拉着我骑马兜风,害我丢了个银冠,你自己也说了,以后再打一个新的赔给我。我不要新发冠,折合成银子就行。当初我花五两银子找匠人打的冠,工钱不算你,火耗也不算你,只算净重,三两五钱我可一点便宜没多占。”
豫王几乎气笑了:“你倒是硬气,多一钱的便宜都不占,那还在我的浴池里泡什么。”
“是殿下硬把我扒光了扔进浴池的。”苏晏当即起身,“不过还是多谢了,算我欠的。要不殿下再赊我一身衣衫,回头我赚了钱还你?”
豫王将意图爬上池沿的苏晏拽回热水里,抱了个满怀:“迟了!入虎口还想全身而退,你当我是什么人,唐三藏还是柳下惠?”
苏晏小小地惊呼一声,倒也没慌张挣扎,屈指去凿他的额角:“做的什么急色模样!我不气你了,你也别来唬我。”
豫王哈哈大笑,放他起身去帘子后面擦干。
长椅上放着药盒,苏晏给自己能够到的淤青处涂了药膏,中衣穿到一半,豫王撩开帘子探头进来问:“背上你够不着,我帮你?”
苏晏“哦”了声,随手把药盒递给他。
豫王穿着黑缎浴衣走进来,坐在苏晏身后给他抹药。
“留下罢,王府随便你住。”豫王说,“我派人帮你去寻荆红追的下落。”
“不住。我不占你便宜。”
“……是我占你便宜,我求你留下的,行了不?”
“那你给我一份活儿干。”
“给阿骛当后爹?”
苏晏转身拿湿棉巾抽了对方胳膊一下:“正经活计!”
豫王抓住湿棉巾一扯,苏晏重心不稳撞在他胸膛。豫王低头用唇瓣磨蹭怀中人光洁的前额,又赶在他恼羞成怒前放开,一本正经地道:“幕僚、客卿、谋士,怎么称呼随你高兴,包吃包住,没有月俸,想买什么直接从账房支取。”
“师爷?这个我可以,”苏晏起身穿好内外衣,也一本正经地拱手,“那就有劳东家多多关照了。”
豫王笑道:“东家先赏你口饭吃。走,厅里酒席都备好了,顺道认识认识府内几个管事的。”
苏晏今夜累得很,不想花精力寒暄,便说:“我不想吃酒席。就之前那碗羊肉打卤饸饹,我才刚开始吃就被你捞走了,你叫人再买一碗,送到我屋里。”
豫王一口应承了,又问:“就一碗面?太寒碜了,你住的可是王府,山珍海味要什么没有?”
苏晏觉得有道理,不能给豫王掉份儿,得加料。“那就向摊子老板多要一碗烩羊杂,加豆腐不加粉条。其他不用了,再多吃不完。”
“你……”豫王欲笑不笑,双眼只盯着他,目光幽深中燃着暗火,“再不回屋,我就在这儿把你办了。”
苏晏嘁一声,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问:“我住哪间客房?”
“不住客房,人多眼杂的,就住这主殿旁的左偏殿。”
苏晏转念一想,没有推辞:“那王爷先把那些我不该进的房间都锁好,以免我误入,回头要家法伺候。”
豫王失笑:“我一不金屋藏娇,二不作奸犯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整个王府随便你逛。”
苏晏拎起新披风往肩膀上一搭,背着手迤迤然走了。
豫王用指腹擦过自己的唇瓣,回味地扬了扬嘴角,朝他背影道:“尽快把身子养好,我请你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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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内多了一位幕宾。
下人们只道,从未见过这么年轻、俊美又博学的先生,天南地北什么稀奇事儿都懂,待人和善,又深受王爷信重。王爷做任何事都不避他,想要怎样都由着他,还时不时用家事请他拿主意,似乎很希望他反客为主。
就连年仅四岁的小世子阿骛也喜欢他,一口一个“干爹”叫着,闹着要他带出门去玩。
王爷也难得在府中多待了几日,陪着这位苏先生逛完了全城,又带他去城外的两狼山参观宋辽古战场与杨家将留下的遗迹。
也不知豫王在山上怎么磨得苏晏松口,答应晚上同他一起喝酒。两人骑着马、披着余晖回来,正当豫王兴冲冲地命人去地窖取酒时,侍卫统领华翎疾驰回府,一脸郑重地向豫王附耳说了几句话。
苏晏沐浴完走出殿门,正巧撞见这一幕。华翎转头看见他,愣住:“苏……苏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