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587)
卫演冷不防被人揭了老底,窘迫得面红耳赤。
“整整二十年,你们卫家在我大铭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把自己养肥成一个盛阀大族?”苏晏毫不客气地指着他们的鼻子,“下梁不正下梁外,你们卫家的族子舍人在京杭运河上阻挠贸易,为垄断漕运利益拷掠无辜,简直是水匪恶霸,弄得两岸百姓谤怨载途。状子告到有司衙门,被你们强行压下。如今有部分状纸辗转到了我手里,咸安侯可要亲眼看看,也让诸位大人见识一下卫家的厉害?”
朝臣们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盖过了卫演急促的辩白。
两侧侍立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以金瓜的长柄顿地,发出统一的震响,才将这股声浪压制下来。
苏晏趁热打铁,再次逼问:“还有奉安侯,这些年来强抢奸淫了多少民女?他的侯府内建有专供淫乐的房,不少反抗激烈不顺他心意的女子,暗中被杀、被逼自尽。整个奉安侯府深夜尽是女子冤魂的啼哭声,你身为兄长有没有听见?”
最后一句阴森森的有如冤魂附体,卫演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仍咬着牙道:“奉安侯如今病体难支,哪怕你随便捏造什么罪名,他也难当面对质。但他再怎么老病,侯爵依然是侯爵,不是你空口白牙就能污蔑的!”
苏晏冷笑:“证据?我当然也有。我身边有个侍卫叫荆红追,他的亲姐姐荆红桃,就是在奉安侯手上被一条衣带活活绞死的!苦主如今也在顺天府衙门外,等着告卫浚的状呢!”
他朝场边的一名校尉抬手示意,便有一队锦衣卫搬了好几个木箱走进广场,放在砖石地面上。苏晏打开箱盖,向众臣展示箱中各种状子、证词、血书与遗物。
众人围上前观看,更是哗然。
卫演有如芒刺在背,也想看个究竟,又觉得堵心,同时还焦急难当,在心底埋怨着该来的人怎么还不来。
一名负责传话的內侍在此刻悄悄走到蓝喜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蓝喜转而对景隆帝禀道:“皇爷,长宁伯卫阙在午门外求见。因为过了入朝时间,禁军不放他进来。但他自称,有极为要紧的事,要禀明皇爷。
卫阙是卫演的儿子,卫贵妃的长兄。此来必为苏晏弹劾卫家之事。
但于情于理,又不能不准他上朝说话,于是景隆帝颔首道:“宣。”
不多时,卫阙一身伯爵朝服,手持笏板与奏本,大步流星地来到奉天门广场,向御座行礼。
与父亲和叔父比起来,长宁伯卫阙要低调与收敛得多,甚至被戏称为“老实人”。他平时在朝堂上很少说话,偶尔参与政事讨论,言辞也谦逊,故而朝臣们对他印象颇佳。
景隆帝问:“长宁伯早朝不是告了假,怎么又半途赶来了?”
卫阙道:“臣有本要奏。”
景隆帝微微颔首,左右內侍下去将奏本取来,上呈给皇帝。皇帝打开迅速浏览,只看到中段,就把奏本一合,说道:“奏本朕收了。但今日朝会拖得太久,朕略感疲乏,需要歇口气。退朝后,长宁伯来一趟御书房,再与朕详细分说。”
他起身要离开御座,卫阙却提高了声量,一嗓子吼道:“臣卫阙——弹劾大理寺少卿苏晏苏清河,不仅容留隐剑门余孽,收为心腹死士,更指使其与真空教勾结,名义上查案,实为伪绩邀功,愚弄陛下与天下臣民!陛下曾经颁发过旨意,凡与隐剑门过从密切者,无论权贵均以余孽论处,不知这旨意还做不做数?”
作者有话说:
章节标题的出处是宋代吴芾所著《寄龚漕六首其一》,前后词语稍作对调:
自古知心不易逢,君心还与我心同。纵令自择交成契,更有何人得似公。
第225章 讲个先来后到
一语震惊场中文武百官。
众人原本以为,长宁伯卫阙是来为卫家陈辩的。毕竟苏晏指控的罪名十分严重,提供的证据也都清晰可查,这种事一旦摊到了台面上,哪怕皇帝看在卫贵妃的面子上要保卫家,也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要付出圣名大损的代价。
除了极力撇清干系,再求皇帝与太后顾念亲戚之情与卫老爷子的功勋之外,似乎并没有更有效的脱身办法。
谁知卫阙非但没有向皇帝做任何辩解或请求,反而将炮口对准苏晏,狠狠轰了他一炮。
看不出来啊,“老实人”竟还有这么狠辣的一招!背后是哪位高人指点?还是说,某位高高在上的存在终于忍无可忍,要借着卫家的手把这个上下蹦跶的苏十二给收拾了?
朝堂老油条们立刻想到了太后,再看御座上的皇帝八风不动的神情、不置可否的模样,决定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先保持观望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