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权臣(1006)
苏彦闷哼一声,忍着牙齿的酸麻感放下肉干,尴尬地道:“不好意思,咬不动。”
阿勒坦陡然起身,离开了穹帐。
苏彦以为惹毛对方了,毕竟人家给送食物,是自己牙口不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这支军队的将领,面对身份不明、嫌疑未除的俘虏,对方在恶劣形势下居然还挑三拣四,算不算不识好歹?
他重新捡起冻肉干,放在牙齿间努力磨来磨去,突然想明白了不对劲的地方——这特么不像请客,像喂狗啊!擦,我刚才居然还小小地内疚了三秒钟,我是受虐狂吗我!
苏彦气鼓鼓地把手里的肉条掷向帐门方向。阿勒坦恰巧在此刻再度掀帘,见一根嚼烂半截的肉干迎面飞来,下意识地伸手一拨,把沾着口水的肉干弹开了。
“若是想用暗器偷袭我,那把匕首更合适。”阿勒坦示意他看床榻前的几案,从胡古雁那里取回的物品都堆在上面。
苏彦刚涌起的一股恶气,在对方的体型威压与强者气势下迅速瘪了。他带着伤、饿着肚子、光着身子、窝着满心委屈,一声不吭地缩回毯子里。
阿勒坦走上前,把手里拎的牛皮水囊递到他嘴边:“先喝这个。”
酒吗?到这份上,就算胃穿孔也得喝了。苏彦无奈地张嘴抿了一口——
热乎乎的,有股特别的腥气,奶味十足,但又不像牛奶与羊奶……
阿勒坦仿佛看穿他的疑问,回答道:“刚挤出来的马奶。”
是生马奶。但苏彦这下不挑剔了,慢慢喝完整袋,觉得胃里的灼痛感被暖流逐渐抚平。
他放下牛皮囊,小小地嗝了一口气。阿勒坦半蹲下来,忽然伸手,用指腹揩去他嘴角残留的浊”白奶渍,声音变得有些暗哑:“叫什么名字?”
“苏彦。”
“哪个yan?”
“俊彦的彦。”
阿勒坦虽然识得这个中原词汇的意思,但不想连名带姓这么叫他,又问:“字呢?”
苏彦一怔:“字……哦,字!”他临时现编都来不及,便摇头道,“还没有字。”
阿勒坦说:“那就用我给你取的名字——乌尼格。”
“乌尼格……是北漠语?什么意思?”苏彦不免生出了点好奇心。
阿勒坦揉了揉他的额发,嘴角挑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狐狸。”
果然,把我当牲畜豢养!这跟奴隶有什么区别?苏彦迫使自己冷静,转念一想,韩信还能忍一时胯下之辱呢!眼下自己这条小命落在对方手里,就算逃跑也得等稍微养好伤,再寻个合适时机……狐狸就狐狸吧,总比叫猫叫狗好听点不是?
他憋屈地抿了抿嘴,咽下这口气:“那你也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身份?”
阿勒坦反问:“你既是铭国奸细,难道不知我的身份?”
苏彦咬牙:“都说了我不是奸细!我身上的所有物品——包括这具皮囊都不是我自己的,我特么就是个刚刚借尸还魂的死人!”
阿勒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是大巫。”
“大……什么?”
“萨满大巫不仅掌握医术与卜术,更擅长通灵。你的灵与肉结合紧密,并非新死之人。”
胡说八道,神棍一条!苏彦正要反驳,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在对方看来不也是胡说八道的神棍说辞?
好嘛,以毒攻毒,反讽得很到位。
苏彦没辙了,认怂道:“其实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原书生,家中薄有资产,父亲逼我参加科举,我虽读了点书,却不想应试,于是离家出走,打算游历天下。日前不巧遇到暴风雪与向导失散,为了活命无奈胡乱扒了死人的衣服财物,谁知那地儿正在打仗,这不就被那个暴徒头目……呃,被那位将军误当成奸细抓起来了。”
“只是抓起来?”
“他找了个萨满给我看伤。我不想用那个萨满的药,就被他当胸踹了一脚,还差点被捂死。”
“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呃……他把我后脑的伤口压在床沿上碾,威胁我要听话,不然就杀了我。”
“还有呢?”
“差不多就、就这些了。”苏彦不想提腰带被割断的事。他并不确定那时对方究竟是吓唬吓唬还是真要下手,总之太他妈丢人,还是别说。
“胡古雁说,你很好肏。”阿勒坦直截了当说道。
苏彦被口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随即牵动肺腑内伤,咳得几乎断了气。“我没……没跟他……”他一边剧烈咳嗽,一边为自己力证清白,“草他妈……我要把那个满嘴喷粪的狗比宰了!”
阿勒坦隔着毯子轻拍他的后背,语气从容:“我知道他胡说。”
“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