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刚好洗完澡,站在桌边给李寻倒了杯热水,张栋才从隔帘那边走过来,拿起公共柜台下面的开水瓶。
他晃了晃,一滴也没倒出来。
周青看出来他没水了,问了句:“班长,你要热水吗?”
“不用,我自己去烧。”
张栋才没看她,提着开水瓶走了。
他爸在床上咳嗽得厉害。
李寻从她手里拿走水杯,嘱咐道:“把头发擦干,别感冒了。”
“哦。”
周青擦着头发坐下来,打消了给张栋才他爸递杯热水的想法。
张栋才喜欢烧很多开水存在开水瓶里,周青是喝一点就烧一点,有点费电,因此还被他爸批评过。
她还是不过去讨人嫌了。
隔了一道帘子,两方相安无事。
十一点刚到,周青在小床上躺下,李寻遵照医嘱,早就闭上了眼睛。
夜色深黑。
走廊上偶尔传来哭泣和喧闹,李寻沉缓地睁眼,听到耳边有四个人以上的吵嚷声,充满急切紧迫。
“……先送到重症监护室。”
“这位家属不要急,跟我们一起来……”
“爸,爸!”
张栋才,护士,抬担架的声音。
在蓝色隔帘布的另一边。
大概猜到在发生什么,李寻的面容平静如水。
过了会儿,对话和滚轮声一起远去,他才垂下眼,露出疲倦的神色,想转头看看周青。
她睡在床边的折叠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被吵醒了,正和他一样睁着眼。
……
他看过去,床是空的。
纯白的被子整整齐齐铺在上面,只掀起一个角。
手机在枕头一侧,人不见了。
李寻下床推开厕所门,里面同样空空如也。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果断朝病房外走去。
她是去天台散心了,还是被医护人员叫走了?
还是,又梦游了?
想到这个他心急如焚地走到服务台,向护士询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黑长发的漂亮女孩,穿着大号白T恤和黑色长裤。
护士们都说没有看到,医院每天来往的人太多了,她们哪里记得。
又去天台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李寻站在走廊尽头,目光仔仔细细从路过的每一个人身上掠过。
墙壁反射的白光刺眼,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就连一个母亲哄着孩子睡觉的歌声都显得刺耳。
他紧了紧眼眶,觉得呼吸有一瞬间的窒息。
她到底哪里去了?
朝走廊另一头走了两步,李寻停住,看到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张栋才。
张栋才早在一旁看了他许久,李寻在这一层楼穿行了好几圈,路过每一个病房都会停下来,不知道要干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周青,他其实不想和李寻这样的人有所交集。
连招呼都不想和他打。
因为这个看起来过于优越的大男孩有着令他嫉妒的一切,他那种温和而疏离的气质让人觉得尤其不爽,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下等人。
张栋才坐在原地,当做没有看见李寻。
然而那个被他视作高高在上的少年却走了过来,停在他的不远处,神色憔悴。
顿了一会儿,他低声向他开口询问,语气甚至带了一丝乞求,“同学,你有没有看到我女朋友。”
……
就这么一句话,让李寻顿时变得如此普通,像个寻常人一样无助而懦弱。
张栋才诧异地怔愣,没想到他这么一个人会有如此低声下气的一面。
“……”
他站起来,对李寻保持之前的态度:“不好意思,我没看到周青。”
李寻没说什么,神色低沉地往前走。
张栋才看到他这样,又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一件事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叫住了李寻:“我之前半夜有一次看到过她下楼。”
“那边那个电梯。”
他还指了一下。
半夜,下楼。
心头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李寻皱起眉头,问张栋才:“她当时是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张栋才没想到有人会这样问,但还是仔细地回忆,道:“看起来像梦游吧。”
看起来像梦游。
她又梦游了,李寻觉得自己的眼皮狠狠地跳了跳,对张栋才说了句谢谢,大步走去二号电梯。
一边走一边想张栋才的话,如果周青梦游要下楼,最有可能去医院哪个地方。
哪个地方……
他想了许久,一无所获。
始终纠结在张栋才的话上。
下楼,下楼,下楼。
张栋才说她下楼了,她下楼干什么?
……
“叮”的一声,宽敞明亮的电梯在他面前打开。
空无一人。
李寻看着空荡荡的电梯,忽然走出了思想误区,将所有微小的细节结合起来,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