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梨稳住身影,才心有余悸地发现,她手里抓停的冰刺,尖端离翡光的眼球只有一两厘米的距离。
抓得不及时,或者尖刺再长些,翡光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没事吧?”缪梨问。
她这一扑,魔力四散,烈火顿熄,乌云溃逃,藤蔓窸窸窣窣缩回所有不可见的角落,唯有她手里握着的寒冰还在散发致命的冷意。
对于缪梨的见义勇为,翡光表现得非常淡定。
尖刺都要扎到他眼睛来了,他还跟没事似的,也不道谢,只是淡淡道:“不用这么激动。”
“拜托,你有没有搞清楚刚才是什么情况?”缪梨道。
“这个东西伤不到我。”翡光道。
他抬手,指尖在冰刺尖端轻轻一触。
也没见用什么力气,但缪梨手心倏然空落,下一秒,寒冰就碎作绵密细腻的霜,须臾,融化得半点痕迹都没有。
像翡光这样的厉害角色,怎么会想不到有漏网之鱼,但是漏就漏,哪怕漏的是条大鲨鱼,他也没在怕的。
除开对自身实力的极度自信,还因为他完全生不出害怕的情绪。
没有感情在这个时候倒不见得是坏事,至少让他保持了近乎变态的镇定。
缪梨板着脸:“好的。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跟着我学,你的魔力会在短时间内得到很大提高。”翡光问,“你想学么?”
缪梨的神情立马松动,声音也软下来:“想。”
“我可以教你。”翡光道,“从明天开始。”
“你为什么愿意教我?”缪梨问,“我的魔力强大不强大,对你都没有影响。”
“在世俗的夫妻关系中,丈夫有帮助妻子的义务。”翡光道。
缪梨马上更正:“我跟你不是夫妻。”
“迟早会是。”翡光道,“对我来说没多大差别。”
他在自作主张代入丈夫角色的时候,对缪梨倒是极为慷慨。
最需要他慷慨的地方,却小气得不得了。
翡光说完,自认没有什么事情,转身要走。
缪梨叫停他,她的脸又板起来:“陛下真的没话说了吗?”
“没有。”
“你有。”缪梨恨铁不成钢,左右两只手齐上,轻轻捏住翡光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你欠我一句感谢,陛下。”
“我并没有叫你来救我。”翡光漠然。
他被掐着脸,那股冷漠劲儿在脸肉的变形中少了大半,一半滑稽一半冷漠,显得好笑起来。
“那你应该在我动手之前说。”缪梨道,“没有事先表态,就应该在接受了其他魔种的善意之后,说句谢谢!以后这样,谁还会帮你?”
翡光沉默了。
他定定地看着缪梨,没有摘掉她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只是不说话。
他不说话,缪梨就一直保持掐他脸的动作,她没用力,但手臂僵在半空也是很酸的。
这股小孩子斗气一样的局面,以翡光的开口告结。
来到秘境短短几天,缪梨已经很熟悉小魔王的脾性,知道他是块冷硬的骨头,也做好了他不配合的准备,但没想到,他妥协的速度比她想的快很多。
“谢谢你。”翡光道。
他此话一出,缪梨的眼睛惊奇得圆溜溜起来。
她不自觉放开他的脸,心里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震惊,自认为做到一件世界之最的难事——毕竟作为一个王,向另一个王道谢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按翡光的性格,他肯定认为没有必要。
可,如今他把谢谢说出口了。
翡光目送缪梨离去,她的雀跃全写在脸上、背影上,跑得远些,她以为他看不见,还高高跳起。
难以理解的行为,他完全不觉得说那一句话有什么好值得她动容成这样。
他也不知道在道谢与不道谢之间,为什么自己最终选择开这个口。
缪梨想得不错,翡光的确认为道谢没太大必要。
至于做出最终选择的动机,他懒得探究,也不想探究,把衣服一脱,从露台跳下,落进台底冰凉的湖。
翡光在湖里洗了个冷水澡,湿哒哒地上岸,此时夜已经很深了,他不想睡觉,胡乱穿上随手召来的干净袍子,光脚走到王宫深处,踏进一个亮着光的房间。
房间里坐着侍奉了翡光多年的占卜师。
占卜师端坐在高台上,浑身笼罩在斗篷中,面目不清,跟前摆个水晶球,水晶球里散着迷蒙不清的雾。
他朝翡光点头致意,道:“陛下在坚定地按照命运的道路走么?”
“我不认为我的生命除了完成既定命运之外,还有其他意义。”翡光道。
湿哒哒的金发贴在他脸上,使他的面目显出一点脆弱感。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加那道锁?”占卜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