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门密玉(304)

外公眼中有泪光浮动，玉小霜一时也分不清他是遗憾不能继续守卫疆土，英雄无用武之地，还是高兴可以荣归故里。

落日浑圆依然耀眼，橘红一片晕染了整个地平线，她想了想便道：“外公您看，这太阳即将要落山了，却还是这么亮这么美，您相信吗？只要是太阳，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散发着光与热，将周遭的一切都照亮，您就是我们的太阳，是边军的太阳！”

“胡说，只有圣上才与太阳比肩。”柳大将军笑着轻斥，愁绪却散了大半，原来，他感叹英雄迟暮再无用武之地，廉颇老矣，再也无法为国效力。

玉小霜的一席话，让他顿悟，即便老了，他依然可以散发余晖，无论在京城还是在边疆，都能为国事分忧，这就够了，够了……

他们走的很远，玉小霜依偎着外公，落日的余晖绚烂，将他们和周围的大地，都染成了金橘色，人景合一，美极了！

顾未然眯着眼遥遥远望，那个金色的小人儿，美轮美奂，仿佛瑶池仙子坠落凡尘。她来到他身边，驱散他心中的黑暗，从此就住进了他心里，他关紧了心门，只留她一人。

庆幸这个世间有这样的一个她，庆幸他们能相遇，只有她在，他的心，才会跳动。

金乌西垂，终于沉入了地平线，周围的金光也渐渐消失，淡淡的夜色显现出来。

天上沉寂了，地上热闹起来，篝火冲天，喧嚣不已。

将士们卸去了沉重的铠甲，从未如此放松过，满腔的欢欣发自肺腑，溢于言表，他们把酒高歌，他们举杯对月，觥筹交错，甚至围着篝火欢跳起来。

火光和他们一起上下跳跃，不知疲倦，欢快极了！火苗映红了每个黝黑的脸庞，照亮了每个漆黑的眸子。火焰熊熊，他们眼中的光芒盛放，熠熠生辉，直逼得月亮褪了色。

可月光的芳华依然不减，静静流淌，将士们饭饱酒酣，不知是谁先流了泪，周遭一片笑声，笑着笑着都嚎啕大哭起来。

或是想起了家中日思夜盼的老母亲，或是惦记起刚刚新婚的娇妻，亦或是遗憾战争中死去的兄弟们，没等到议和的这一天，戎马一生却来不及享乐了……

他们是不幸的，他们也是幸运的，柳大将军身在其中，感慨万千，他的将士们都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的亲人陪在身侧，他心绪涌动，享受着这一刻的难能可贵。

只是左顾右盼没看到顾未然，玉小霜就低声解释道：“现在是将士们最松懈的时刻，虽说北漠都在休整，难保不会有宵小趁虚而入，他安排他的护卫们在四周戒备着呢。”

顾未然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不骄不躁，始终沉稳谨慎，将玉小霜以及众人的安危放在第一位，柳大将军深觉这小子不错，便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顾小子安排的不错，不过，他的人此次也被折腾的够呛，让他们轮番休息吧。”

玉小霜应是，不过她知道顾未然会安排好的，故而也没起身，撕着烤肉吃得开心，还陪着外公喝了几杯酒。

上次醉的那么狼狈，玉小霜这回收敛了些，身上还有伤，她也不敢多喝。柳大将军见小孙女适量饮酒不贪杯，又是这么振奋人心的时候，也没有扫兴阻止她。

况且和孙女一起对饮，这感觉也太新奇了些，柳大将军老怀大慰，多喝了几杯，再加上将士们一轮又一轮的敬酒，饶是海量的柳大将军也微醺。

柳大将军毕竟上了年纪，有些不胜酒力，玉小霜便扶着大将军起身，准备离席休息，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按住她，不灌扒下不撒手的。

可众人都知道，这位是替大将军受伤的人，这是他们的大恩人，将士们都感激敬重的很，见她起身，都纷纷让路，目送她送大将军回营帐。

大将军的离席丝毫没有减轻他们的热情，他们可是把珍藏的好酒都贡献了出来，准备不醉不休到天明的……

玉小霜将柳大将军扶进营帐，她倒了杯热水，一转身发现柳大将军已经睡着了，她无奈又心疼地笑了笑，将被子拉开细心地给外公盖好。

轻声出来，又嘱咐门口的守卫，好好照顾大将军，半夜若醒了要喝水记得准备好云云。

荒漠的气候昼夜温差特别大，白天热的穿不住盔甲了，夜里却要加一件夹衣。寒风袭来，纵使有功力护体，玉小霜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紧了紧衣襟，朝某个山石坡走去。

顾未然站在坡顶，夜风烈烈，他长身玉立，纹丝不动，如遗世独立，若羽化而登仙。

他似乎满腹心事，吹奏着一只埙，这时的他，冷漠而疏离，每个人都有难以言说的心事，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