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不知道,原来先生也知道此事。
尴尬羞恼又忐忑的情绪迅速充斥着他的心。
一时之间,他有些抬不起头来。
“不想要吗?我有些累。”郁止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和受伤。
“要,我要!”祝弦音连忙伸手接过。
也不知郁止是去那里刷的漆,漆面光泽莹润,简直比他曾经见过的名琴还好。蚕丝也是上等,琴弦的音也很不错。
“师父,我想弹了。”祝弦音是真的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弹过琴,现在摸着都手痒。
他还没给先生弹奏过,实在可惜,若是能用这把琴为先生弹第一首,也是一件美事。
“不行,你的手还要休养。”郁止阻止道。
可祝弦音实在技痒,有琴只能看不能弹,是件折磨人的事。
“师父,这么好的琴不弹,岂不是浪费?你也说我的手可以适当锻炼,我可以慢慢弹,只弹一会儿!”
他拉着郁止的衣袖撒娇纠缠的模样,实在可怜,令人心生不忍。
郁止看了他一眼,片刻后道:“我弹,你听。”
说罢,抱着琴坐了下来,将琴放在盘坐着的腿上,试音后,一段袅袅琴声便传入祝弦音耳中。
是一首陌生的曲子,可懂的人听曲从不需要知道曲子的来历。
祝弦音不用问,便能从琴声中听出那若隐若现的幽幽情意。
他的人,他的琴,却在对别人诉情。
有那么一刻,祝弦音觉得这把琴很是碍眼。
明明刚刚还是心喜不已的礼物,迫不及待想要弹奏,现在却恨不得它从未出现过。
祝弦音郁闷地想,若是先生希望他不弹这把琴的话,那他成功了。
不仅仅是现在不想弹,今日不想弹,或许未来他也不想弹。
一曲毕,郁止静默许久,都未曾言语。
祝弦音也不说话,本就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更为沉默压抑。
“我……”
“很好听。”祝弦音也不知怎的,心里莫名涌上一股委屈。
刚才他光顾着生气,根本没仔细研究郁止的琴艺,但即便如此,他也依稀记得,他弹得很好听。
明知道琴是先生做的,也是因为他的手才会弹的,可只要想到先生用送给他的琴向别人诉情,他便委屈。
换一把琴不好吗?
换一种乐器不好吗?
为什么偏偏是这把琴?
还没过生辰,他却将生辰的喜怒哀乐体会了个遍。
“是我孤陋寡闻,之前竟没听过这首曲子。”该不会是先生专门为谁作的吧?
想想他便越发生气。
生气之余,还更委屈。
可他又觉得,自己没道理也没立场委屈。
理智告诉他是这样,可心里的情绪却不听他的话。
“嗯,我也忘了从哪儿听来的曲子。”郁止当然说不出,毕竟这不是这个世界的曲子。
“它叫什么名字?”祝弦音最后试探道。
“……《长相思》。”
不记得在哪儿听的却记得名字?
骗子!
长相思,长相忆。
跟我同甘共苦、同生共死时,你在思谁?又在忆谁?
汹涌澎湃的情绪令祝弦音脑中理智崩塌。
跟随理智一同化为灰烬的,还有那堵阻隔着他与郁止的心墙。
阳光照进废墟,为其中的风景带来光明。
一面残垣断壁,一面花香鸟语。
之前总觉得不对的感情,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不只是感激,也不只是崇敬。
像寒梅迎来了暖阳,早春融化了冰雪。
那是虽然危险,却依然令人甘愿为之飞蛾扑火、奋不顾身的喜欢。
第304章 青山雪满头7
一曲毕,郁止隐隐有些后悔。
并非是后悔弹这首曲子,而是后悔答应要交祝弦音乐器。
音乐这东西,实在很难说的清,它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字句,仅仅是音符的排列组合,便能表达出各种感情。
他很难保证,在与祝弦音教学途中,能够做到永远压抑一切情绪。
可情这一字若是压不住,便会如今日一般,被人察觉。
若是寻常人便也罢了,他们或许没有那么敏锐的感觉,可对于在音乐上造诣极高的祝弦音来说,体会感情再简单不过。
郁止凝眸沉思,低头望着腿上这把自己亲手打磨制作而成的琴。
既然压不住,那便不压了。
抬头望向祝弦音时,他眼中感情抽离,恢复平静。
“弦音,你能从这首曲子里听出那些情?”
“啊……啊?”
祝弦音回神,下意识看向郁止,却又在即将触及到对方的目光时慌忙移开视线。
“我……我……”
他方才走神,满心都沉浸在惊愣和难过中,以至于现在都有些应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