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机械音之外,苏酒听到了熙攘的声音,她朝窗外看,苏宅高大的门扉被穿着铁甲的士兵暴力的怼开,铁门残破的扭曲着,天空变暗并非乌云,而是乌压压一片的飞行机甲,四面八方,几乎把苏宅围绕成了密不透风的铁笼。
而破碎的门扉后,银发蓝眸的男人缓步踏入。
雪白的制服挂着耀眼的勋章,合身的衣服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身,他戴着白手套,整个人的动作不紧不慢,整个人显得温柔又从容。
但再多的温柔,在那天罗地网的机甲丛林中,也显得冷漠。
那一刻,苏酒忽然意识到。
能统治这样冰冷强悍,铁蹄踏平无数暗星的军团的人,哪里能跟温柔沾上半分关系?
外面天罗地网,苏酒无处可逃。
苏酒忽然不太明白,米哈伊尔于她,究竟是温柔守护的爱意,还是必须要掌控在手中的控制欲。
而这来自爱神,与其说是寻找,更像是压迫的一般的军团,确实让苏酒。
感到了沉甸甸的恐惧。
*
苏酒躲了起来。
她其实并不是被机械音给说服了,只是她确实,不想被这样咄咄逼人的米哈伊尔找到。
原身的房间是有个小地下室的,很小,只容的下两个人的小地方,什么都没放,刚好够苏酒藏身。
她躲在黑暗的小小地下室,抱着膝盖,低垂着眼睛想。
其实被找到了,也不会发生什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起来了,耳朵也变得空前敏锐,来自上方的风吹草动,都在她耳中栩栩如生,仿佛有人在她心底呐喊,不要被找到,不要被找到……
她听到了白色手套落在铜手柄上的声音,细微的摩擦声,随后是扭动的咔嚓声。
门开了。
苏酒听见外面有士兵严肃的声音,模模糊糊。
“苏旷被人发现……地下室……锁……神格被剥……昏迷……”
苏酒没再听得真切,因为有人进来了。
他的脚步轻缓,并不急切,沉沉稳稳的样子,甚至还温声唤了一句。
“酒酒?”
就像无数次,他亲吻着她的敏感的耳垂,亲密又缠绵的声音。
苏酒的身体本能的动了一下。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和一个很熟悉的,在一起很久的人,他呼唤了她太久的名字,一遍两遍三遍四遍到千百遍,以至于一听见他的声音在叫这个名字,身体就会本能的产生回应。
就像被驯服的猫。
他语气里带着些温柔笑意,“酒酒精心设计后的躲猫猫游戏,确实从简简单单变得好困难。”
“所以我也要认认真真,严阵以待。”
他说:“所以……我已经知道你在哪里了。”
他声音,在她的头顶停住,苏酒的心跳几乎失衡。
“是酒酒自己出来跟我结束这个游戏,还是一定要我找到你呢。”
“如果是简单的游戏,也许我很乐意找到东躲西藏的小猫咪,但现在,我有些生气了。”
他叹着气:“明明只是简单的躲猫猫,酒酒居然故意设计的这样让我难过。”
“让我觉得……”
他停顿了下来,刻意藏住胸口无尽痴狂,眼瞳冰冷,一字一句。
“你一点也不爱我。”
苏酒的心脏骤然一跳。
“现在,我倒数三下。”
他咬字变得暧昧,像是一场温柔的,有关死亡的咏叹调。
“三下之后不出来,会在酒酒身上,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哦。”
如果是以前,听到米哈伊尔这么说,苏酒一定无动于衷,甚至还能跟他玩笑说你来呀。
“三……”
可是现在,苏酒确实,有些害怕了。
因为她的爱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一直温柔小意。
他可以漫不经心的割人舌头,弹指间定人生死,无数的臣民疯狂的奉他为神,并将神的所有罪孽归结为他人的冒犯,你看哪怕罪人被打入刑牢,也不忘亲吻爱神的徽章。
他是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用花儿一般炫目的皮肤蛊惑人们爱上它,再去咬断他们的喉咙。
苏酒第一次意识到。
她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位神。
即便犯错。
所有人。
都会站在他那边。
他站在权力之巅,众生仰望,只要他想,便能封锁一切,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她孤家寡人,仰人鼻息也就罢了,还被人戳着脊梁骨——就如苏兰对她的嫉妒与咒骂。
爱神明明是能轻易征伐暗星的强者,却在几句谣言面前显得无能为力,只能表示虽已颁布法令,但碍不住流言四起。
也许并非无能为力。
只是一种毒蛇吐信般,缠绵的警告。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