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书生郎(24)
翌日天未破晓,屋外雾雨蒙蒙,细雨笼罩在整个县城中灰沉沉一片。
方俞一改前几日养病的惰性,早早的起了身。
他轻手轻脚换上昨夜雪竹送来的衣物,瀚德书院的统一米白色黑领院服,随后坐到铜镜前盘头发,到时候出门再戴上黑色襦冠,那便是标准的读书人模样了。
不过盘头发着实有些费功夫,他抬着手低着头在桌案前折腾了半晌也没把头发盘上,原本还算顺溜的头发被薅的像个狮子狗。
正犹豫要不要把雪竹喊进来帮着打理一下头,身前的铜镜里先映出了个影子:“你盘的太用力了。”
方俞回过头,不知乔鹤枝几时起的身:“我来吧。”
方俞老老实实把木梳交给了技术人员,铜镜里那张不甚清晰的脸,温柔细致的梳理着头发,在他手里难以掌握四处散乱的发丝,倒是十分听乔鹤枝的话,不过三两下便规矩的立在了后脑勺上方。
“盘的会不会太紧了?”
方俞左右晃荡了一下头,满意道:“正好。”
乔鹤枝笑了笑:“书院的院服太单薄了些,主君里面再穿一件吧。”
方俞站起身:“不必麻烦,叠的再多也不如烤火和纳绒的衣物来的暖,穿多了反倒是臃肿不便。”
乔鹤枝想再劝劝,见方俞心意已决的模样,只好收回了话。
“不耽搁了。我去同母亲请个安便去书院,眼下时辰还早,你在屋里睡醒了再起来,左右这几日也不用到母亲那头去请安。”
乔鹤枝点了点头。
“快回床上躺着,炉子里的碳燃尽了屋里冷了下来,你穿这么少别着凉了。”
瞧着人回了床榻那头,方俞才开了条门缝出去,正好迎上送水来洗漱的雪竹。
“主君穿戴好了!”雪竹惊了一声,旋即又明了的笑了笑。
方俞没管小厮的心思:“去书房那头洗漱吧,待会儿你进屋给炉子添点碳。”
“是。”
方俞出门去书院时差三刻钟辰时,他没有坐轿子出门,而是步行去的书院。方家在城东,书院在城北,绕了小半个县城,他步子快也用了近两刻钟。
眼见着临近书院打铃,院门口那条大道上还有不少书生斜挎着蓝色布袋往院里鱼贯而入。
方俞暗自庆幸自己不是最晚的,从雪竹手里接过书箱便匆匆钻进大门往自己的课室去。
瀚德书院是云城最大的书院,分为讲堂,食堂,书舍三块儿地,讲堂便是夫子讲学授课的地方,有十八间之多,食堂顾名思义吃饭的地儿,而书舍便是后世的宿舍。
方俞的课室在一楼靠左的第二间,他信步过去时,在窗口晃了一眼,这当儿课室里的人几乎已经到齐,个个都在摇头晃脑的读背文章,他赶紧想从前门进去,没想到进门便和站在墙角的张夫子打了个亲切的照面。
“先生早。”
方俞厚着脸皮冲耸着眉的老先生问安,他见老者眉间的褶皱颇深,一瞧便是个经常皱眉的严厉之人。
“时下还早?再晚一步便打铃了,时时踩点来讲堂,如此懒怠又何须苦读考取功名,直接回家耕地罢了,若有下次也不必在课室里做文章了,就在门口站一日。”
方俞暗想果不其然:“学生下回定然早早来课室。”
姓张得夫子一双洞穿世事的眼扫了方俞一眼,宛如鹰越头顶,令人后脊发凉。
方俞一点不带畏惧,反而微微一笑回视了一眼。
学生自古便对先生老师带有一股敬畏,总是敬着,惧着,生生划出一条沟壑,但方俞不一样,他看夫子先生像看同事,毕竟以前他就是其中之一,谁见同事会怂呢。
“进去坐下罢,下不为例。”
方俞拱手:“谢夫子。”
张夫子看着方俞的背脊,目光中多了一丝考究。课室里二十一名书生,他方俞也了解不少,毕竟在书院里念书已有三载。
其文章写的不出彩也不是最差的,平平无奇不引人侧目,所以需要特别赞许和指点的次数都极少,未有每个学生都要指点时才会指点到,而每次指点文章方俞又几乎缄口不言,性格唯诺,往日里他关注的并不多,今日见人倒是精气骨似乎都有所不同了些。
对于今日的不同寻常之处,他也不甚反正心上,姑且归于方俞告假多日,眼前一新的缘故。
方俞拎着箱子蹿到了倒数第二排,他的位置在后门里侧,算是个不起眼的差生最爱的隐秘角落。
讲堂分了六排,一排三四名书生,张夫子为了激励学生把位置按照课业好坏而分,方俞这等卡了两轮乡试成绩都靠后且素日小考也不理想的学生,自然是在边角旮旯里。
方俞才坐下外头便打了铃,晨时记忆是最清明的,夫子安排先温习自行背诵天下名士的优秀诗赋,下午在儒学中则选一个典故写一篇文章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