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衙内点头,自从那件事后,他已经故意疏远卓妍,就是喝酒,也尽量避免到卓妍的酒楼里去。
卓妍案发之后,周衙内很久才听说。
但他以为,卓妍和沈毅松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所以也没再上心。
昨天听说沈毅松竟然因为卓妍的事而被罢官,这才猛然意识到,原来两人藕断丝连,没有彻底断绝来往。
婢女上来听候差遣,沈毅松想让婢女送些酒菜过来,让他痛饮一番。
可转念一想,父亲已经禁止他饮酒,并且严令府里所有下人,谁敢给他喝酒,要受重罚,他不愿为难下人,只让婢女送些茶水过来。
“你觉得卓妍会是那种人吗,讹诈别人一万两白银?”沈毅松望着周衙内的眼睛,神色郑重地问。
对周衙内来说,卓妍是什么样的人,早已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这是一个神奇的女人,但沈毅松这样问,显然想得到某些答案,周衙内顺势说道:“当然不是。”
周衙内问了案件的具体细节,沈毅松都说了,周衙内听了以后,发自内心地说:“应该是有人栽赃,卓娘子没那么笨,骗了银子,放在自己家里,还把铜板藏到自家酒楼后院,还亲自上公堂跟人对峙。”
“但问题是,谁会处心积虑地栽赃她?”
周衙内皱眉道:“生意场上,难免会树敌,有人眼红她成功,不是没有可能。”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两人就这案子讨论了一会儿,婢女送上茶水。
茶水刚到嘴边,外面有人大呼:“沈指挥——大郎君,大郎君!”
沈毅松一听是至德的声音,慌忙扔下茶碗,不顾茶水全部泼了出来。
至德惊慌失措地扑进屋里,被门槛绊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口中仍兀自喊道:“大郎君,不好了,小越儿,小越儿——”
沈毅松听到「小越儿」的名字,浑身一激灵,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至德面前的:“小越儿怎么了?”
至德剧烈喘息:“小,小越儿,被,被人,抢走了——”
沈毅松几乎没有听完,他有一瞬间像耳鸣一样与世隔绝了,但脑中一个比响雷还震耳的声音重复地告诉他:小越儿被抢了。
不,他不能再失去小越儿。
至德断断续续地告诉他:“有一群人,到家里,谎骗秀姑,说酒楼里有人来送东西,秀姑开门了,开门之后,就有人把小越儿抢了。”
“已——”沈毅松的喉咙像被堵住一样,他用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声音来,“已经被抢走了吗?”
他的声音让自己感到如此陌生。
至德闷哼着承认,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急促的奔跑,他浑身颤抖。
周衙内见两人如遭雷击的反应,一只手伏在沈毅松肩膀上:“沈兄,冷静!”
一种失去所有的恐惧和愤怒,如滔天的巨浪,疯狂地奔袭而来,把沈毅松吞噬了,他在这浪潮中感觉到天昏地暗,他快被压垮了。
但这不是被压垮的时候,他的双手揪住至德的衣服:“是谁?”
至德摇头,声音哆嗦地说:“不知道,他们六个男人,都穿着黑衣服,各个凶神恶煞,进了门,一句话没说,就把小越儿抢走了。”
沈毅松朝外奔去,凭着本能飞奔到马厩中,牵了一匹马,又顺便取了马厩里一只破旧的长枪,跨马朝外飞奔。
家奴小厮负责看守沈毅松,纷纷拦在马前:“主君有令,大郎君不得出门!”
“让开!”
沈毅松夹紧马腹,不顾一切地朝前奔跑,根本没有减速的意思,眼看一个小厮就要被踩在马蹄下,临了还是闪开了,但大腿被马蹄踢中了。
冲到大门时,沈毅松挥舞长枪,对看门人喊道:“给我开门,否则我戳了他!”
骑马冲出沈府,御街上行人车马熙熙攘攘,沈毅松根本不顾朝廷「闹市不得行快马」的规定,一路高喊「闪开」,如入无人之境,匆忙之中不知冲撞了多少头牲畜和牛马车。
那种失去一切的绝望让他喘不过气,他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希望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忽然又想起赵师兄的预言,难道说的就是这个吗?
不,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若让他失去卓妍,失去小越儿,他无法想象该如何面对未来,她们,就是他的未来啊。
骑在马背上一路狂奔,绝望之余,也让他的思绪慢慢清晰了。
谁会抢小越儿?这帮人难道和栽赃卓妍的人是一伙的?
谁会狠心到对这对母女下毒手,尤其是一个还不满两岁的幼女!
他自责到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为什么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他应当拼尽全力照顾好她们母女,不该她们平白遭受如此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