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瞌睡就一下子醒了过来。
她其实从未见过云夫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只要是想到云惜惜, 她对这个人就是喜欢不起来。
苏瑾没有回头,只是就那么静静望着镜子里的云夫人。
云夫人穿了一件赭色的长禙子, 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马面裙, 却因为她拖着病体,太深的颜色反而将她的脸色衬得愈发憔悴暗沉。
她显得更是清瘦,扶着身边嬷嬷的手才勉强能够走得动路, 一双带着鱼尾纹的眼睛里氤氲着泪水。
她红着眼睛,痴痴望着苏瑾的背影, 似乎下一刻就能滚下泪来。
就听见她哽咽着又有些小心翼翼得喊了一声。
“苏苏。”
苏瑾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次睁开的时候终于是回复了一些平静。
她转过身站起来, 看着云夫人病弱的样子,下意识想要过去搀扶, 可伸了伸手又下意识缩了回去。
云夫人却已经抢先握住了她的手,摇摇晃晃将整个身子靠在了苏瑾身上,弱弱得说。
“我站不稳,你扶着我坐下好不好?”
苏瑾,“”
她沉默得扶着云夫人坐了下来,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扶着人到了榻边坐了下来。
她转头, 对着小宫女吩咐, “你再去拿两个枕头来给夫人垫着。”
小宫女闻言立刻去了。
就见云夫人的眼睛又湿润了, 她温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苏瑾,即便是苏瑾被她看得有些难受而下意识瞥开眸光, 对方仍旧紧紧看着她,仿佛只要一下子错过,这个人就会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再也看不见了。
苏瑾顿时觉得更加尴尬。
她勉强笑了笑,对着云夫人问道,“您要喝什么茶?”
云夫人摇了摇头。
身边的嬷嬷立刻说,“大夫嘱咐过,夫人总是睡不好,不宜喝茶。”
苏瑾点点头,吩咐小宫女。
“你去用菊花兑点冰糖、枸杞、干莲子,泡水送过来。”
很快,小宫女就端着泡好的菊花茶上来了。
苏瑾看着云夫人拿着那杯茶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越沉默就越尴尬,越尴尬就越沉默。
最终,还是苏瑾觉得两个人不能这样下去,
她指了指这个菊花茶对着云夫人说道。
“这个喝了不会睡不着,菊花清热解毒,枸杞治肝血不足、肾阴亏虚,补气强精,助眠的。”
云夫人闻言,低低“哦”了一声,赶紧低头喝了一口那杯菊花茶。
“嗯,很好喝。”
然后,两个人之间就又没话了。
这简直就是在尬聊。
而且两人之间的气氛让苏瑾觉得实在是太难受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冲着云夫人淡淡得笑。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你您先回去休息吧,我还要梳头。”
云夫人目光里顿时露出了一抹难过的失落。
苏瑾不忍再去看,别过头去,装作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重新坐回了梳妆镜前头。
可云夫人并没有走,而是让嬷嬷搀着自己起身,走到了苏瑾的身后目光温柔的看着镜子里的苏瑾。
直到苏瑾被她看到毛骨悚然,才听见云夫人低声说道。
“让我来给你梳吧?”
苏瑾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云夫人苍白的脸上才浮现上一抹笑容,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了玛瑙梳子,轻轻地替苏瑾梳顺打结的长发。
一边梳着,就听见云夫人一边说道。
“你的头发真好看,又厚又黑还很直,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可惜现在年纪大了,头发都白了,也少了。”
苏瑾很想说,这具身体是清和公主的,并不是苏锦绣的。
但是看着镜子里低头仔仔细细给她梳着头的妇人,妇人长发盘起,曾经的黑发已经花白,夹杂着银丝的头发呈现出淡淡的灰色。
她终究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
从某种角度来说,云夫人其实挺可怜的。
她叹了口气,顺着云夫人的话说道。
“是啊,又黑又长,洗头发的时候很不方便呢。”
云夫人听了立刻就说道。
“那等你要洗头的时候就同我说,我过来帮你。”
说完之后,她望着镜子里的云夫人,目光里满是热切和期盼。
苏瑾实在是不忍心拒绝。
她不知道作为苏锦绣,会不会原谅,但是如果是她,她想要放下过去那些事情,至少给每个人心里一个安慰。
她微微点了点头。
“好。”
云夫人沉寂的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她替着苏瑾梳头,一边说着她小时候的事情,唇角不自觉的勾起温柔的笑意,目光里满满得都是一个母亲的爱。
两人从刚才的尴尬之中挣脱出来,苏瑾虽然话不多,但是偶尔也会问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