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战乱年代后(250)
很多事情,她只和阿苓说过。阿苓就像是郑文在这个时代的一个投射,她在这个少女身上倾注了她对这个时代女孩子的最好期望,她不甘愿被驯服,于是她请求郑骧让庶民出身的阿苓跟随她一起学骑马射箭,这些原本是贵族男子才能学习的技艺,她想要阿苓,活出自己的人生。
公子奭看着对面的女人,他好像是第一次看见郑文流泪,或者说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流起泪来如此缄默,面色平淡如常,如果不是脸上的微弱水泽,公子奭都不一定会察觉到郑文的情绪不对。
他记忆中的那些女子好像在哭泣时都是歇斯底里,那些埋葬在鲁王宫中的女人临死前的叫声好像能穿透整片天空,他的父王死之前,他的母亲好像也哭过,可是那种哭也不是郑文如今这种沉默的没有任何情绪的沉默流泪,可是他却突然、突然在郑文身上感觉到了那股悲伤。寂静的悲伤。
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把郑文脸上的湿润也带走了,覆在眼上的白纱也被风吹了起来。
她突然出声对着公子奭说了一声谢谢。
百年前在曹国救了她,收敛了阿苓的尸身,虽然那几百具虎贲的尸身永远留在了曹地,可是郑文知道,对方那时只不过一个王孙,不可能把几百具尸体装殓从曹国带走,也许化为灰烬也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了,来生投一个好胎,生在太平盛世。
公子奭看着郑文的那双狭长而疏冷的眸子因为郑文的这句话仿佛有了一些温度,可是依旧看着郑文,他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喜色,他清楚郑文的性格。
果然郑文接下来就说:“屈奭,六百年前,我在山林中救了你,后面我和小七她们在虢城中依附你生存,如今你把我从曹地救了回来,又装殓了阿苓,可是在百年前,你因何身体大好,又是因何走过了这百年时光,我知晓你心中肯定已经是有了想法,如此,我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这句话,是郑文在心中埋藏许久的想法。
公子奭的目光冷了下来,他的神色像是蒙了一层阴翳。
郑文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入汉台,屈奭,你知道,我们不比常人,后面那看不清尽头的日子里,你不必一定要和我纠缠在一起。”
想要在她这里得到什么,这注定是一场没有赢面的赌博。她的心可能很难再有百年前仅仅因为马车中郎君一眼就心动的波动了,那是少女的情怀,如今她可能真活成了一个老妖精了。
而且汉台这里其实并不安全,自古以来,帝王追求长生,他们这样的人不要显露人前才好,当初,她是因为想要找寻一些事情才进了刘夫人的车队,等到天下太平,局势稳定她就会离开,而公子奭活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这句话有些耳熟,公子奭笑了一下,好像当年的那个老头也是这样说的。说让他不要执着,可为何不要执着,他不是那种会轻而易举说放弃的废物,他不管如何皆要求一个结果。
这些年来,很多人都和他说过类似的话,每一代齐奚和他一直在等待郑文的苏醒中度过一生,于是他身边的齐奚换了一代又一代。
凡人认为他是神明,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一开始也是一个寿命可能不过二十多岁会死于不足之症的平凡人。
这个世间有神吗?
肯定有,但不会是他。
公子奭看着郑文不说话,脸色却白了一些,郑文一时分不清这是窗外的风太冷,还是因为她的话导致的。
最后,她还是端起案桌上的那杯浆饮,一口抿下,感觉着口中的甜腻味道,似乎心尖真的起了那么一丝欢喜的意味,她把杯盏放在这了案桌上,一阵风吹过,郑文最终还是把窗户关上了,对着面前的青年笑着说道:“屈奭,百年前,我真的对你心动过,起了欢喜之意,可是……那也真的是过去了。”那股欢喜如同亘古不变方向的流水一去不复返了。这句话说出来仿若释然,郑文以后希望看见公子奭也如同会见老友一样,他们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安稳度日。
公子奭却是突然抬头,猛地看向站在他对面轻声说出这句话的女人。
而郑文在说了这句话后就转了身,也就没有看见公子奭惊喜过后的眼神和那瞬间煞白完全看不见一丝血色的面色。
她下了楼,看见蹲在木质楼梯上的齐奚,少年也看见了她,站起来拘谨地行了一个礼,嘴唇动了一下,最终只唤了一声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