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商人(172)
谢璟没再吭声。
他又细细看了一遍那封信,把信收好放回信封,还给了白明禹。
白明禹小心看他:“小谢,你生气了啊?”
谢璟摇头,淡声道:“没有。”
白二说的对,他在南坊,确实什么也做不到。
谢璟心情不好,白明禹一路上都不敢多讲话,他这幅少爷脾气顶多也是在外头使使,回来在东院就没什么用处了,东院的人都不怕他。
不止如此,不知为何这近一年的接触下来,只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白二总觉得自己莫名的有些怕谢璟——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九爷指了一个人专门看管他似的,谢璟如今不管脾气性格还是做事,都越发有九爷的派头了。
汽车开入一排排俄式小楼之中,在其中一栋带花园的洋房处停下。
白明禹下了车,这是他们在南坊的住处,安全性好,私密性也好,门口还配了俩保镖,日夜轮岗。白明禹住二楼,谢璟和李元住顶楼两个房间,平日里请了一位老妈子做饭,饭菜味道一般,一帮小伙子们也不讲究这些,有的吃有地方睡就行。
白明禹推开大门之后,才发现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烫了波浪卷的女孩穿了一身洋装坐在那,旁边沙发扶手上搭着一件白貂绒披肩,瞧见他们进来,怒目而视:“白明禹,你还知道回来!”
白明禹被她一吼,气势先弱了三分,但很快就理直气壮喊回去:“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这是我的住处,反倒是你,白虹起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跑我这来干什么!”
白虹起胸脯起伏几下,被他气笑了,拍了沙发站起来:“你还有脸问,我本来在使馆舞会上好好的,突然接了电话去收拾烂摊子,你可知道,三金赌坊是谁开的?”
谢璟走在后面,一进来正好听到白虹起的话,脚步顿了下。
三金赌坊就是他们今夜赢了一笔的地方。
“不就是赌了两把……”
“那是两把吗,你们赌了两天!”
白明禹揉了揉鼻尖,站在那哼道:“手头暂时有些不宽裕,这不懒得回省府拿钱,想临时‘取’些钱用用吗。”
白虹起愤愤:“南坊那么多赌场,你们也不能逮着一家使劲儿坑啊!就不能,就不能换一家去取钱吗!”
白二被她一通说,也有些不高兴了,他站在白虹起面前梗着脖子道:“我早就知道,前几天我们去别家赢钱的时候你从不多说,哦,换了三金赌坊就不成了?那家少东家——上回派车送你回去的就是他,对吧!我劝你一句啊,少跟这帮人搅合不清,尤其是那个朱鑫,你当他是什么好人呢,小老婆一大堆,小心被抓去当三姨太!”
“你——!”
两个白家的掌柜在外头威风八面,回到家里鸡飞狗跳,唧唧歪歪,扯了半天眼瞅着就要吵起来。
白明禹觉得眼前这位“姑姑”实在不太像话,跟那家少东家搅合在一块,让他一想起来就胸口憋了一口气。
白虹起是真的被他几句话气到胸闷,她觉得白二简直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小混蛋。
谢璟站在那听了一阵,听清没什么大事,也就上楼去了。
楼下两位打从一见面起就不对付,这都快一年了,他已然习惯。
要是哪天看他们心平气和坐在一处,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璟回了房间,他在这里没置办多少东西,衣服也就那么两三件,惟独一个皮质手提箱是从东院带来。
关了门也能听到楼下隐约几句争吵,换了平时,谢璟早就闭眼睡了,但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打开手提箱,里面空了大半,只放了零碎几样物品,有一沓抄满了字的纸,还有一块砚台,一块上好黄梨木镇纸,镇纸下,是几封薄薄的信。
谢璟拿了一封信出来,细细看上面的每一个字。
九爷远在他乡,来信极不便利,能送到手上的也没几封,大多写的都是官话,问他们一切都好。
谢璟手指划过上面字迹,字体清隽,仿佛透过字看到人。
日思慕想的人。
信上写的,他倒背如流,把信纸放在胸口处,慢慢闭上眼睛合衣睡了。
一连两日,谢璟没有外出,只待在南坊的一处商号铺子中,连赌坊都没什么兴趣再去了。
白明禹怂恿他几次,谢璟只顾低头拨弄算盘,嘴里应着,并不动身,催急了就道:“近几日身子有些倦怠,想是累着了,怕手气不好,输钱。”
白明禹也不是想弄钱,他就是瞧着三金赌坊的少东家碍眼,坐在那问谢璟道:“小谢,真不去了啊?昨儿姓朱的遇到我还放话来着,说让咱们尽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