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书桌后的男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逼人,让人没有直视的勇气。
锦无端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确认自己最近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后,垂着眉将视线落在了自家父亲大人的手上。
锦帝搁在书页上的手指修长遒劲,带着如苍松一样的力度。
他的面前平铺着十几本书,锦无端扫了一眼,差不多涵盖了经济、政治、军事等各个方面。
自家父亲大人博览群书,他能一目十行,同时翻阅十几本书而过目不忘,实乃神人。
锦无端没他那么变态,过目不忘的最大限度是八本,再多就记不住了。
锦帝瞟一眼身旁神游的人,问道:“喜欢看书吗?”
锦无端摇了摇头,听自家父亲大人意有所指道:“你是哑巴?还是想当哑巴?”
这话问的,好像锦无端在不说话,就要割了他的舌头一样,吓得某人只能开口道:“不喜欢。”
“读过书吗?”
“没。”
“不识字?”
“……一点。”
“教你的老师们都说你很聪明,能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
锦无端一愣,不明白自家父亲大人这半天是什么意思。
他没读过书,上辈子被锦家接回来的时候,连公交站牌上的字都认不全。
好在他聪明,一点就透,对什么东西都有点天赋,什么事情也都难不住他。
锦无端的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盲,但他也的确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上辈子教导他的老师们就毫无吝啬的夸他,说锦无端天纵英才,聪明绝顶,遗憾他从小流落在外,没能受到良好的教育。
锦无端对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要是从小就生在锦家,那他一定比锦暖烟强,锦家继承人的位置,也一定是他的。
而这辈子那些教导他的老师们更是不请自走,夸都没法夸他了,直言锦无端若从小生在锦家,不一定会比锦暖烟差。
但锦无端重生一次,已然不在乎这些了。
他对于那从没得到过的父爱,以及那些浮名利禄,早就厌了,也倦了。
锦无端如今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平凡、平庸的度过自己的一生,所以对于自家父亲大人的这番询问,直接摇头道:“都是奉承,当不得真。”
锦帝对此不置可否,又问道:“会下棋吗?”
“不会。”
“你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
“就会闯祸?”
锦无端沉默片刻,道:“其实还会点别的……”
锦帝看他。
锦无端摸摸鼻子道:“我还会吃喝拉撒睡。”
一旁站着的管家听的牙疼,心说三爷您还挺会顶嘴的哈!
锦帝也看出自家儿子在敷衍自己,手指轻扣一下桌面道:“真的是我了解有误,还是你胆敢……以子欺父?”
他声音不轻不重,就是话语里的抑扬顿挫激的锦无端后背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抬眸,看进一双风流多情的眼。
父子两一模造样的丹凤眼,狭长,不笑都含情的好看。
只是锦帝的眼里没有锦无端眼中的风波流转,日暮一样,冷皑皑,死沉沉,全部都是铺天盖地的冰冷威压。
锦无端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了头,一副不知所措、犯了错的模样。
锦帝也看出他是怕自己,没有在以气势压人,起身道:“过来。”
父子两在楠木小桌前对坐,锦帝执黑,锦无端执白。
如初次和锦暖烟对弈一样,锦无端一守在守,一退在退,直到被黑子顺利围杀。
父子两就这么连下数盘,锦无端次次输,次次败,端的一副无所谓,没有一点点的胜负欲。
但是很明显这样的装模作样也是很耗人精力的,锦帝每次的棋路都不一样,锦无端装白痴的方法也得跟着变,半天下来,他是心累的可以。
尤其锦无端骨子里本就是个不服输的人,眼见自家父亲大人没完没了的可着劲的碾压自己,锦无端一个暴脾气,开始反杀。
然后就发现,他其实压根用不着装,因为他就算真拿出本事来,也赢不了。
这可真是气死人了!
锦无端正了神色,开始认真和自家父亲大人对弈。
棋盘上的黑白双子拼死缠杀,久久分不出胜负。
管家端着茶,在一旁看的心惊,视线放在锦无端身上时,微微一变。
下棋虽是一种文娱活动,但它的玩法是斗智,博弈的过程中让人产生一种不知疲倦的胜负欲,特别符合人类的好斗本性。
以棋看人,锦帝用一盘棋,看清了锦无端这个人。
他出手狠辣,棋盘上的杀伐之狠厉,决断之明快,无一不在证明,锦无端这个看似只懂得闯祸的私生子,骨子里其实是个城府心机一等一的谋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