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没想到沈一拂会出现,想撤却是来不及了,沈一拂展卷片刻:“三分。”
维持原判。
沈一拂瞄向她,语气略沉:“做错的地方,你都会了么?”
一股羞意涌上心头,云知收回卷子匆匆踱出了办公室,物理老师大概没想到校长如此绝情,笑说:“小姑娘很有上进心,这题只是最后一步算错,扣两分也是行的。”
“扣分权在老师手上,学生只管把题目做对。”
物理老师看校长脸色不佳,没再多说。实则沈一拂一宿未眠,气色不好实属平常,他思考了一夜,都没想好如何挽回妻子的心,结果一大早这一出,更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无关紧要的一分,他何至于偏要与她较真?
本来还有后一句话,根本没来得及说,她就被气跑了。
不论他外表看去如何镇定,心里终究是没底气的。
他不知不觉走到教学楼下,忽然听到前边有两个女孩正在议论“林云知”,说她今天在校长面前栽了跟头,颇有幸灾乐祸之态。
沈一拂顿足,方才一刹她撅着劲鼻尖泛红的模样,直叩他的心窝。
云知真的是气狠了。
她做好了被拒的准备,可由沈一拂来斩这一刀,又是说不出的难受。
若非他那般高调的给了她那个名额,她何至于成为众矢之的。
是,她可以忽略某些酸溜溜的嘲讽,唯独一句“沈校长看走了眼”,无法视若无睹。
这夜没有家教课,本来和小音约好去找小七看电影,她临时放了他们鸽子,早早回家,打算将试卷上错题都整理出来好好攻克。
没有想到,作业簿一开,有双份试卷夹在其中。
一份是她的,另一份是一样的空白卷,有五道题用铅笔写了标准答案——除了标准答案之外,每一道题另外附上密密麻麻的的批注——非常口语化浅显易懂的为这道题的思考方向和易错之处做了解析。
而这五道题,整好是她做错了的题目。
她认得沈一拂的笔迹,因此怔愣:他是在看过她的卷子后专程写了这一份?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她书包中的?
她猜不出来,却依然能感受到沈一拂的用心。
也是,他何需难为一个小丫头片子,人家公事公办,是她太过急功近利了。
云知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原本还气的挺理直气壮,他这般行径,又显得是她无理取闹了。
她翻到背面,见他还出了对应的题型,底下居然附上一句“做完找我对答案。”
她下意识看向窗外那栋洋楼,不大乐意地掀开卷子认真看起来。
不知不觉,天色黑透,云知做完了他另出的五道大题。
不得不承认,同样是授人以渔,比起庄志的点拨式,沈一拂的启发式更适合她。
大抵是因为他是学物理的?
正犹豫要否过去找他,忽然阳台外传来“嗒”一声轻响,她拉开门,看到一个木制飞机,约莫一本书的大小,有模有样地带着螺旋桨,悬空翻了一圈落在地砖上。
这是……伯湛的新玩具么?
云知拾起,看那机身上贴着一张字条,熟悉的笔迹只写了四个字:等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七音线等单独番外吧,正文就不用来拖进度了。
明天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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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教在对门
沈一拂穿着他那件黑色针织衫,格子裤以及棉拖鞋,就在自家门庭前的花圃边的长栏上坐着,手里拿着本书,听到铁栅栏外头有动静,起身,见是路人,又坐下。
三只在院子里放风的小猫在草坪里打滚儿,他看夜风起了,想抱它们回屋,一捞捞了俩,还有一只撒丫子四蹿,就是不肯配合。
忽听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芙芙”,猫儿颇有灵性的兜了个圈,停下来。云知从亭子后出来,蹲下身抱起小猫咪说:“你得叫它的名字,不然它会以为你在逗它玩。”
“我不知道它们叫什么,”沈一拂说:“你没告诉我。”
“这是你的猫……”想起他确实说过让她取名,“你左手那只是老二‘心心’,右边那只老幺傻憨傻憨的,我就叫它‘憨憨’咯,校长要是不满意,就自己起呗。”
芙芙,心心,憨憨……
负心汉。
沈教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先进屋吧。”
云知抱着小猫跟上,发现门旁摆着一双小一圈的棉拖鞋,沈一拂回头,故作无意:“上回庆松买的。”
庆松买女式拖鞋干嘛?
她换上后,将猫咪放回窝里,沈一拂问她要喝什么,她说:“不用了,我就是来对个答案的……”她将卷子卷成一个筒,“您看一下,有不对的请指正。”
沈一拂端上一杯热水,就着她身旁坐下,摊开卷子:“听说,你找了个家教。”
云知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许音时告诉你的?这个卷子,也是你让她放我书包里的?”
“我只是让她转交给你。”
他偶然在教学楼听到了风言风语,叫来许音时了解一下情况。许音时为了强调云知这段时间的努力和付出,无意间将家教的事抖了出来,她没说鸾凤园,只说是云知的远房亲戚,沈一拂自然能猜到大致情况。
云知想着这也没什么可瞒的,“请家教本来就很平常。”
“一个月多少钱?”
“二十块不到。”
“不便宜。”沈一拂说:“抵我半个月工资了。”
云知眉头一跳,“我基础不好,而且辅导后还是有进步的……”
“有进步,就不会错五道题了。”
“我也不能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啊。”
“但这次这五道题,你都做对了。”
“对了?”她欣喜接过卷子,“一点都没错?”
“你的那个家教老师,是不是只做错题解析,听懂了之后便算理解?”
她点了一下头。
“只有小学生,才会用这种方式进行辅导。”他再一次不动声色否定了她的家教老师。
“方法不妥,沟通一下就好了嘛。”她咕哝。
“不合适且价高,应该尽早辞退。”
“我又不是花你的钱。”她不悦,“我就是来对答案的,没什么事告辞。”
沈一拂看她要起身,道:“坐下。”
他语速一快,难免会透出一点师长的“威仪”,云知只好坐回去,“还有什么事啊?”
“勤能补拙没有错若用错了方法,也只能事倍功半。”他道:“意气用事同理。”
“我怎么意气用事了?”
“你有不会的,不来问住得近的,每日舍近求远,难道不是意气用事?”他盯着云知。
她没第一时间会意,“啊?”
饶是事先准备好了千万种更顺理成章的理由,到了这一刻,终是道:“如果不是意气用事,你想请家教,为什么没想到我?”
云知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脑海里浮现起十多年前的一幕。
好像是两个人因什么争吵了,她格格脾气耍起来,几日不见好。五格格玩伴遍满紫禁城,不缺这一个惹她心烦的病秧子,她照常同别人骑马玩耍,有一天她约同伴出去,推开门,看到沈家小少爷坐在王府门前那棵古槐树下。
她轻轻“哼”一声,他叫住她:“你今天去哪儿玩?”
“你又不会骑马,问这个作甚么。”她不懂事,拿话戳他。
这一听,他翻身上了马,不管不顾的骑开,五格格知道他有心病是不能骑马的,在后边连连喊:“沈琇,你给我回来。”
那天,是沈家小少爷生平第一次骑马,好在王府的人听到呼喊,及时派出人,小少爷才没从马背上摔下。
五格格给吓得一边哭一边骂他:“你是自己得了心病,也要把别人吓出心病么。”
他给她递帕子,半晌才道:“你和别人出去玩,不叫我一起,不就是因为我不会骑马么。”
她揉了揉眼睛,“你傻啊,我是故意气你的,这你都听不出来?”
沈少爷也是倔强了,“听不出来。而且,而且我觉得,你玩的时候不能不想起我。”
“凭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
她破涕为笑,“沈琇,你可真是个小古板。”
沈一拂看她愣怔不语,以为是自己唐突吓着了她,又咳了一声:“我辅导,总比外边随便请的什么人更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