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凯旋而归,没看他两眼,就罚他禁足半月,他好不容易解了禁,陪着父亲母亲到庄子里,次日父亲就送他到石鼓书院,每隔半月才到书院看望他,他想父亲大概不喜欢他,尽管石塑再三保证父亲最疼爱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他却不相信,他们只会捡着好话说给他听。
听书院里同窗说,他武将父亲嘴上贬低文人,心里却羡慕极了腹有诗书的文人,家里出了一个会读书的人,恨不得把他扛在肩头宠着。
沈安隅想,如果他也会读书,父亲应该会多看他一眼吧。
为了让父亲注意到他,他除了吃饭睡觉就一直看书,坚持了一段时间,父亲真的注意到他了,几乎一天一趟来看他,多的时候一天四趟,这让沈安隅更加刻苦读书。
沈昶青一脸嫌弃看着傻小子抱着书傻笑,抽掉他手里的书丢到一旁,揽着傻小子的肩膀往外走,傻小子笑的更加欢快了,不仔细瞅,都瞅不见眼睛,沈昶青心里吐槽,难道读书读成书呆子了?估计短期内沈安隅无法回石鼓书院,他还准备替他找一位先生,目前这个情况,读书先生不能找了,他还是经常带他出去见见人,多跟人交流,千万别真的成了傻乎乎的书呆子。
“父亲,这样真好!”
父亲、母亲还有他,住在这座清净的院子里,真好。
沈安隅撇头,咧开嘴望着他,沈昶青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走,带你拜访一个人。”
沈安隅摸了摸脑后勺,疾步走,才勉强跟上父亲的步伐。
父子俩没有乘坐马车,就这样走出院子,走的疾快,沈老夫人被几个丫鬟簇拥着,到一家三口暂住的院子,父子俩和她擦肩而过,‘咻’的一下过去了,沈老夫人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立刻扭头看父子二人,走路的步伐六亲不认,难怪冷心冷肺。
“去,把人给我追回来。”
老夫人没了慈祥模样,整个人越发阴沉,丫鬟们不敢偷懒,拼命跑,追了两个路口,才追到侯爷和大公子,她们清楚侯爷和老夫人矛盾没有化解,恐怕侯爷不愿意跟她们回去见老夫人,但是她们想到老夫人喜怒无常,一不顺心各种手段折磨丫鬟,她们立刻跪下来磕头求侯爷,哭的眼泪鼻涕糊一脸:“侯爷,老夫人来了,要见您,奴婢求您回去见见老夫人。”
“不回。”沈昶青冷着脸说。
“侯爷,今日老夫人来和您商量给大爷娶阴亲,您是大爷的亲弟弟,代替大爷迎接表小姐进门,不让大公子一人肩扛两房,从张家族里找一位年幼的小公子继承大爷香火。”丫鬟闭上眼睛说。
“回去跟老夫人说,老太爷还没入土呢,张静雅还未给老太爷守孝呢,就着急商议喜事,也不怕牢里十几位张家爷们被他们牵连,发配到苦寒之地劳役。”
都过去四日了,老夫人嫁妆花完了,没银子准备老太爷丧礼,他们就把主意打到西院百万聘礼上,沈昶青也是没脾气了,更加不想搭理这些人。
不等丫鬟继续说什么,沈昶青拽着沈安隅的衣领拐进刘洵易府邸,那几位丫鬟看到‘刘府’两个烫金大字,府门前蹲守两个威严的石狮子,以及一排凶声恶煞守门的小厮,她们缩了缩脖子,灰溜溜跑回去禀告老夫人。
丫鬟们走了,刘府管家亲自告诉刘府老常客永安侯,沈昶青又是叹气又是摆手:“周管家见笑了。”
周管家连忙摆手说:“不敢。”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堂堂大将军永安侯被亲娘逼的躲进巴掌大的小院子里,活的还没亲娘身边的丫鬟体面,他们心疼这位保家护国的将军,哪里敢取笑他。
沈昶青苦笑不已,被出来迎接他的刘洵易撞见,刘洵易直翻白眼,挥手让周管家领着沈安隅找少爷们,他带着沈昶青回到书房:“按照你的吩咐,你家老夫人给多少银票,我的下属就收多少,不帮忙打通关系,也不允许他们见囚犯,又按照你的吩咐,将二十万银票送给皇上,咱们皇上找到了生财方法,让咱们刑部私底下收罪臣家眷打通关系的钱,交给皇上,充作皇上小金库。”
“刘洵易,你这人有点不好,说话喜欢拐弯抹角,让我琢磨好几遍才弄明白皇上不打算放张家男丁出狱,你这样真不招人待见。”沈昶青找个椅子坐下,瞥见他们昨日下的棋没有被撤下,他拿起黑子想了半天,才决定放到这里。
刘洵易拿着杯盖呼啦呼啦磨杯沿,呷了一口,正琢磨怎么反刺沈昶青,就听到落子的声音,他寻着声音望去,注意力立刻被棋局吸引,他放下杯子,快步走上前,拿起白子来回踱步,一会儿站在沈昶青的位置上看棋局,一会儿又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观察棋局,又是死局,跟昨天一样,他想了半宿,才破了那个死局,今日又是死局,难不承他又要想半宿?
“刘大人~”
刘洵易身体一震,抬头看他,这个人有事求他刘大人~没事找他刘洵易!还真是不吃亏。
“听说安常庭派人押解三位大罪臣,十几位官居要位的党羽进京,牢房不够用了,你打算提前释放几名鸡鸣狗盗的罪犯,是吗?”沈昶青眯着眼睛说。
“是啊,你又想干嘛?”刘洵易心生警惕。
“张家占用了三间牢房,他们两边牢房各有两名囚犯,是我派人安排进去的,你要是嫌弃他们占用牢房,别放他们出来,把他们安排到三间牢房里好了。”
“你真能折腾!”刘洵易感慨万千。
“不,我这不是折腾,我让人感化他们,挽救他们,”沈昶青一副他们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他们不义的模样,假装看不到刘洵易脸部肌肉抽搐,自我陶醉说:“刘洵易,你懂得,堂堂二品大臣沦落为阶下囚,十个人里面有九个人想不开,我担心他们走上这条不归路,费尽心思找人进去陪他们,当他们想不开劝劝他们,告诉他们活着,可能会出现奇迹,死了,那就什么也没了。”
亲眼目睹沈昶青如何坑诸位大臣、封地王爷,并且他还参与其中,沈昶青是什么人,他了解的透透的,才不相信他满嘴鬼话。
就算不相信他说的鬼话,也不能动他安排的人,因为他害怕被沈昶青惦记上,要知道被沈昶青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昶青知道刘洵易默认了,他拍拍屁股带沈安隅离开,留刘洵易一人对着棋局发愁。
他带领沈安隅溜达到王道右家,沈安隅被带去找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王小公子玩,他被带到客厅等王道右,他没坐下来等人,而是凑上前研究两幅价值连城的山水画,思考着,在庄子里,他和季敏菀下棋,被磨平了棱角,棋艺突飞猛进,走一步看十步,如果他陪季敏菀作画,被她慢吞吞的性格磨掉急躁,是不是也能成为一名大家?
“侯爷,张府老太爷去世多日,还未被安葬,你不去帮忙办张家老太爷的丧事,反而来找我,就不怕我明日参你一本?”
王道右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已经传到沈昶青耳畔,沈昶青故作悲痛朝门口拱手:“王大人,外祖父儿媳在,子孙也在,我要是一手包揽丧事,让他们这辈子背负不孝不悌的名声,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我一辈子良心难安,所以为了他们好,也为了我安心,只能忍痛袖手旁观。”
王道右在门前站了半晌,迟疑说:“……侯爷真是好人呐!”
“好人不敢说,但求问心无愧。”沈昶青摸着自己良心说。
王道右:“……”
从未见过比安常庭脸皮厚的人,王道右彻底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王大人,我虽然问心无愧,但眼睁睁看着外祖父尸体一直停放在祠堂,我心里不是滋味,您看,您能不能给张家下一道官文,勒令他们三日内办丧事,如若他们违抗命令,杖责五十棍,可以吗?”王道右不说话,沈昶青丝毫不觉得冷场,自顾自说出找他的目的。
张府老太爷去世已有二十日,张家迟迟不发丧,整天穿绿戴金,吃山珍海味,这跟孝道不符,不仅杖责五十棍,还要打入大牢。
礼部官员想治他们罪,但是张家住在永安侯府里,在不明白沈昶青意思前,知道沈昶青凶煞程度的礼部官员不敢上门追究张家责任。
如今有了沈昶青这句话,王道右清楚如何告知在礼部做官的妹夫怎么处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