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你听我说!(171)
屋内茶香袅袅,夏子明早已在等着她。见她来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淡淡道了一声“坐”。
季思宁感觉这一声淡淡的“坐”也含着不清不楚的情绪。她没有多说,垂眸坐下,姿态蹁跹,神色如常。端起面前精致的小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淡了些。”季思宁放下茶杯。
“你不是喜欢淡茶?”夏子明还是淡淡的口吻,对她的刁难,或许是刁难,没有多余情绪。
季思宁没有看他,解释了一句:“口味早就变了。”没有多余的话。
她最开始不喜欢茶,但夏家父子喜欢,她便耳濡目染跟着喝,渐渐喜欢上了淡茶,后来成了季思宁,没人再为她煮茶,她便没怎么喝,日久天长,早已忘却这一口茶香。
夏子明对此不置可否。二人陷入沉默,静静地品茶。桌上摆放着两盘季思宁爱吃的点心,却一块未动。
夏子明略扫了一眼,将碟子往前推了一点:“吃点,都是你喜欢的。”
季思宁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移动,闪过一丝不耐:“哥哥。”
夏子明的手顿住,但只是瞬间,便从善如流地收回,置于几下,指尖微颤被他竭力控制住。
季思宁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吱”地一声将窗门打开,雪夹着风迎面而来,如利刃般割着她的脸涌入房间,屋内的温度瞬间下降,连炭火都不再起作用。
身后之人伸手将窗门关上,大雪和寒风的呼啸声又被屏蔽在窗外,只剩下类似野兽悲鸣的闷声。夏子明的叹息声犹在耳边:“你是女孩子,不要着凉。”
季思宁没有理会,夏子明亦不在意。
“我最近总感觉有些头晕,但我以前不这样,”季思宁保持着背对的姿势说,“我一直在想,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慢慢转身看向身后的人:“哥哥,你猜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子清……”夏子明眼中似有不忍,还有愧疚。
季思宁垂首,看着腰间挂的玉佩,取下来摊在手中:“后来仔细想想,是从那日你将这玉佩交予我开始的。”
她重新看向夏子明:“你也知道,我一向敏感,这次感觉有些不妙,哥哥,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夏子明沉默有顷。
季思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是爹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你们早就商量好的?”
夏子明依旧沉默。
季思宁本就没有多少耐心,此刻见他如此模样,声音中不由带上几分嘶哑:“沉默算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交代吧!”
夏子明嘴唇动了动,看着她,眼中是无望和悲切
她预感越来越不好,喉咙干涩紧绷,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说呀。”
“子清,对不起。”夏子明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后牙槽紧咬,“是哥哥对不起你。”
季思宁鼻翼微煽,又恢复如常:“继续说。”
夏子明转移了视线,似乎不忍看她,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的一点,道:“你相信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季思宁冷笑,“别跟我提这四个字,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四个字。直接说重点。”
“你可知九鼎?”夏子明问。
“九鼎?”季思宁惊讶,“与九鼎有关。”
“嗯,”夏子明点头,“上古时期,三苗族在迁徙途中,将九鼎藏于隐秘处,并设下阵法,只有三苗族人才能打开,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人争夺九鼎,却无人能从三苗族人手中将其夺走的真正原因。”
“阵法?”季思宁脑子急速转动,“是爹?”
夏子明对她的聪慧习以为常,点头道:“不错,是爹亲自带着人取回了九鼎,没有爹,谁也找不到那地方。”
季思宁想了想,眼中露出讥笑:“那九鼎,莫非与我有关?”
“是。”夏子明点头。
季思宁:“如何有关?”
夏子明闭眼:“九鼎需要血祭。”
季思宁:“所以是我?”
夏子明:“是。”
季思宁:“为何?”
夏子明:“因为你是祭司的女儿。”
季思宁:“可是夏子清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季思宁。”
夏子明沉默。
季思宁道:“事到如今,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
夏子明的声音又放低了几度:“灵魂没变,九鼎只认魂。”
“魂?”季思宁不可思议,“什么意思?”
“子清,你的魂魄几经辗转,本就有其因果。”夏子明道。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淡然。
季思宁似站不稳般后退两步,堪堪倚靠在身后的桌边:“你,你们知道?”
“是,你出生的时候,就……”夏子明断了声。
“你是说,当我,成为夏子清的时候,当我,从娘的肚子里出生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被安排好了?”季思宁声音颤抖不已,断断续续地问道。
“是。”
“为什么?”季思宁哽咽,她感觉已经支撑不了身体,单手扶住身后的桌角,“你既然知道我不是你妹妹,爹既然知道我不是她女儿,为什么……”
“不,你是我妹妹,也是爹的女儿。”夏子明打断。
季思宁越发疑惑了,看向他,等他解释。
“在三苗族,祭司的女儿和神女一样,都是特殊的存在。”夏子明清朗的声音变得低沉,“上古时期,族长恶来将神女推下雪山之巅时,三苗族便被莫名诅咒,永世不能回到祖先栖息之地,每任族长……”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像喉咙突然被掐断似的戛然而止。
“每任族长,”季思宁看着他,缓缓问道,“怎么了?”
夏子明眼中似有不忍,轻启薄唇:“每任族长,活不过三十。”
季思宁颤抖地重复:“三、三十?”
见夏子明点头,她心中冰凉:“那季城他?”
“是,”夏子明道,“族长大限之期已经快到了。”
她记得,季城的生辰就是每年一月。而现在,她看了看窗外的大雪,现在是十二月。
“我不相信。”季思宁否认道,惊惧化作眼泪夺眶而出,“我明明记得,明明记得他会登基为帝,他那时候已经超过三十岁了呀,他没有死啊。”
她抓住夏子明的肩膀大喊:“不对,这不对,这都是错的!他不会死!”
“是,他不会死。”夏子明很平静,他看着季思宁的眼神也很平静,只是平静之下的悲伤太过戳人,让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松开了手。
“跟我有关?”季思宁道,“跟血祭有关?”
“是。”夏子明面露不忍,艰难地吐出这个字,眼中红又加了一层,一瞬间红血丝遍布,似乎说不下去。
季思宁笑了笑:“说。”
“几千年来,三苗族的每一任族长,毫无例外都没有活过三十岁,”夏子明喉结滚动,“这是因为,祭司的女儿和神女一样,千年难得。”
见季思宁在静静地听,他继续说:“从三苗族被贬至今日,族内只出现过一个神女,祭司一脉也只出生过一个女儿。”
“那唯一一个神女,便是元妃女华,”季思宁的声音幽幽升起,“而那唯一一个祭司之女,便是我?”
“是。”夏子明道,“三苗族世代被诅咒缠身,每任族长的命运更是每个三苗族人心中的噩梦,这一切皆因祖先恶来当年造孽太深。若要破除这一诅咒,必须以祭司之女以血祭祀九鼎,利用九鼎神光破除纠缠三苗族千年的咒语。”
然而,季思宁根本不关心什么三苗族,她关心的只有那一人,遂道:“只有血祭,才能救季城?”
“是。”
“可我不是夏子清,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季思宁道,“为什么是我?”
“你的灵魂因爹的召唤而回。”夏子明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季思宁眉头微蹙,感觉越来越不可思议。
夏子明看着她:“几千年来,每一届祭司都在找你,但世界之大,隔着无数空间,前任祭司都没有找到你的安生之所。”
“为何找我?”季思宁盯着他。
“恶来当年作恶多端,罪孽深重,三苗族亦受牵连,被诅咒纠缠不得脱身,当年祭司唯有一女,名唤弃清,为救三苗于危难,祭司使用三苗秘法,欲以弃清之血祭司九鼎。距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之时,弃清以最后一滴精血为咒阻止,血祭没有完成,弃清亦魂归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