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辞之卫子夫(71)
他面色的笑色瞬间消失,脸色立即黑了下来,怒道:“放肆!!!”
我自知口无遮拦,说话失了分寸,见他生气,也不敢再跟他闹,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你昨天晚上要是依了我,不就没这事了吗!”他气呼呼的,转身坐回榻上:“这样说也不好,那样说也不行,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
我心中尚有委屈,并不肯服软:“只要陛下高兴,别说只是宠幸一个宫人,就是把温室殿的人都纳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我瞧着东儿她们长的也都标致的很,还有阿满,也是眉清目秀的……”
他随手抓起一个枕头,作势要砸我,又指着我道:“朕怎么就惯出你这么倔驴脾气!”
迎接着他的愤怒,我一动不动的跪着,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
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后,彼此的气也渐渐消了。
他又瞥了我一眼,嗔道:“还不起来!”
我只当没有听见,依旧跪着不动。
“你呀!”他无奈起身过来扶我:“你总说孩子任性,你任性起来可丝毫不比她们差,儿子已经在你肚子里了,你还说这话,你就不怕儿子听见,伤了他的心?”
我顺势起身,嘟囔道:“陛下都不怕伤了我的心,还怕我伤了儿子的心么?!”
“朕总有一天要被你气死!”他敲了两下我的额头,又拉我去榻上坐:“这事要怪就怪卫青,干嘛非要撺掇朕喝那么多酒!”
“是呢,都是别人的错!”我白了他一眼,心下又忍不住想笑,还是憋了回去,又道:“这人都要了,也别晾在那儿了,说说怎么安置吧?”
他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部,又看着我道:“你看着办吧,要是真的介意,就打发去行宫,眼不见心不烦!”
我调侃道:“就这样打发出去了,陛下舍得?”
他弗悦道:“还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没有说话,往旁边挪了两步离他远一点儿,自顾自的躺了下来。
见我不说话,他又抬起头来看我,我背过身去不让他看,他推了我两下,我仍是不理,最后他又过来抱我,小声哄道:“那你说你想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闹了半天,心下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我顿了顿,回头看着他道:“我想了一下,这宫里除了我,现在就只剩余七子和太后选进来的苏韩两位少使,老这样空着,确实也说不过去!”
他勾了勾我的下巴,调侃道:“怎么,现在就想着要当贤妻良母,给朕的后宫添人了么?”
“你想的美!”我拍掉那只不安分的手,起身拿起案上的竹简扔给他。
他借着宫灯抬头瞅了一眼道:“这是什么?”
“这就不记得了?”我继续躺着:“要了人家的身子,却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陛下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呢!”
他闻言瞬间没了兴趣,继而又躺了下去,将简盖在脸上道:“这都是什么陈年往事你都翻出来说,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我握紧拳头作势要打他,到他脑门上又不敢落下,最后从他面上取下竹简,看了看,说道:“我是想着,既然都是服侍过陛下的人,也不好厚此薄彼了,该给的名分都给了罢,这里人也不多,除去被陈氏牵连的几个,剩下的呢,有两个是陛下宠幸过宫人,现在还在干伺候人的活,还有三个是陛下召幸过的家人子,再加上弯弯,你看看怎么安排合适?”
他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都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提一个位分吧!”
“那好,两个宫人和弯弯就升做家人子,三个家人子就封做少使”,我想了想,又道:“那这样一来,只怕苏韩两位少使心里会有想法,不如……”
他睁开眼睛看我,很无奈的道:“我说的是都提,所有人,也包括你!”
我微微一愣,没有立即去应,只是翻了个身,仰面枕靠在他的身上。
他又说道:“现在椒房殿也修缮好了,卫青也打了胜仗,这个时候举行皇后的册封礼,最适合不过了。”
我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想先等这个孩子生下来。”
“为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我。
我偏过头看他:“我想看看我到底有没有这个福分做大汉的皇后?!”
他坐起身来,并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略感受了一会儿,又道:“如果上天认为我能做这个皇后,那这一胎必将赐我一个皇子,如若还是公主,那便真的是我无福了。”
他面上很是无语,说道:“你想的太多了,有朕在,谁敢说你无福?这一胎不管是儿是女,你都必须是朕的皇后,没得商量,朕倒是要看看谁敢说个不字!”说罢,他又躺了回去。
我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他,希望他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他对我越好,我心中便越觉得亏欠于他,我害怕再让他失望。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能说出口,我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好,更舍不得他的情。
从来没有哪一刻,我是像现在这般,殷切的期盼腹中的孩子是个皇子。
☆、露湿晴花春殿香1
六月癸酉,未央宫进行了一次大升迁,七子余氏晋封为八子,苏氏和韩氏两位少使一同晋封为长使,三名家人子被册封为少使。而弯弯和另外两名宫人则给了一个家人子的名分,如此也算是脱了奴籍,摆脱了被人驱使的命运,可以在永巷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卫青的龙城大捷是汉朝与匈奴对战的首次胜利,不管是对刘彻,还是对天下臣民,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嘉奖完三军将士,刘彻又马不停蹄的带着卫青去了雍地巡幸祭祀,借此喜讯告慰先祖神明。
有了刘彻的特许,霍去病也开始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在上林苑比武狩猎,为建造一直属于他们自己的“军队”,忙的有声有色。
众人各忙各的,乐此不疲,我的日子也过得平淡而幸福,不知不觉中,转眼便入了秋。
白露后,天高云淡,清风送爽,天气终于凉快下来。午膳后,遵着医嘱,我照例在院子里散步走动,好让腹中的孩子能平安健康的成长。忽听阿满进来说,永巷令常德请见,便传了他进来。
入了殿中,常德行礼后,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随意用袖子擦了擦,说道:“夫人,家人子盖氏被查出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盖氏?我心头有些疑惑,东儿立刻俯下身来解释道:“弯弯的本家便是姓盖!”
我略怔了怔,笑道:“这是喜事,宫里孩子不多,盖姬这一胎极是珍贵,还请常令好生看护,待我回了陛下,陛下一定会有重赏。”
原本有些紧张的常德,见我这样说,他忽然放松下来,作揖道:“唯,臣一定好生看护!”
我着东儿亲自送了他出去,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石邑正带着诸邑在院子里玩耍,伸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不禁笑了起来。
刘彻回来时已经入夜,服侍他用了晚膳后,我方才将盖姬怀孕一事告知于他。
他目光稍稍一滞,很快就恢复如常,将在一旁玩耍的诸邑抱了过来,说道:“既然有身,多找几个人好好照顾着便是!”
我正做着针线,见他这样,不禁抬头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既已有了身孕,就不能再是个家人子了,陛下觉得该给她个什么位分好?。”
诸邑将手头揉了半天的蜜枣往刘彻嘴里塞,奶声奶气的道:“阿翁,你吃。”
我正准备阻拦,刘彻却毫不介意的吃了下去,又在小家伙的脸上亲了一口,问我道:“你觉得呢?”
“盖姬虽然是宫婢出身,比不得宫里良家子出身的贵人①,可到底也是那些人里头唯一一个有身的,不能叫人轻贱了去。”我放下手里的针线,又接着道:“我是想着,干脆让盖姬住到余姬的披香殿去,余姬的资历深,位分高,人也谨慎,让她照拂盖姬这一胎,将来盖姬生下孩子,就交由她们二人一起抚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应,没人敢轻贱了他们母子。至于位分嘛,盖姬的位分自然不能比余姬高,但怀孕生子总是不易的,就给个长使的位分,不比那几位低就行!”
“思虑周全,不错,不过嘛……”刘彻有些犹豫。
我睨了他一眼,笑道:“不过,陛下要是想多抬举她,那可就另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