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辞之卫子夫(46)
午膳过后,卫长公主一刻也坐不住,未免让她打扰幼蓁午睡,我便带着她往花园去。一路上她也不让人抱,蹦蹦跳跳的跑个不停,我是懒得追着她跑了,只叫傅母跟着,自己则在园中漫步晒太阳。
耳边有隐隐的琴声传来,淡淡的旋律如泉水般清丽悠扬,心中好奇,寻声而去,远远的便瞧见梅亭内有一女子,着碧蓝仙裙,翩翩起舞,步履蹁跹,姿态妖娆。身旁有宫人为其撒花,粉嫩花瓣随风清扬,女子穿梭其中,竟如花仙子一般,灵动俏皮,当真极美。这悠扬的琴声便是来自给她伴乐的宫人。
而另一边,刘彻半靠半躺的坐着,杯不离手,唇不离酒,一口下去,那迷离的姿态无不展示着他此刻悠闲畅快。
我看着心下来气,回头去寻了卫长公主过来,哄道:“令仪想不想和阿翁玩个游戏呀?”
卫长公主一听,小腿不停的跳动着:“想呀想呀,我最喜欢和阿翁玩游戏了!”
这个反应我是极满意的,又道:“那阿母带你去,不过你要听阿母的话,要轻轻的,不吵不闹,不要出声好不好?”
她立刻点头,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偷偷笑了起来。
我嘱咐宫人不要跟着,带着她蹑手蹑脚过去,一路躲躲藏藏的绕道刘彻身后的假山后面,看见他那一副极享受的模样,我心里就不爽,随手团了一个又大又实的雪球,递给了卫长公主,小声道:“记住,不要说是阿母教你这么干的!”
卫长公主点头,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抱着雪球就跑了出去,她的身形小,有些花花草草做掩护不易被人察觉,很快就窜到刘彻身后,一个雪球扔出去,正好砸在刘彻后背心上。
舞乐之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呆了,刘彻亦是跳了起来,正要发火,回身一看是卫长公主,火气便消了一半。
得逞后的卫长公主喜笑颜开,伸出双手道:“阿翁抱抱!”
搅了他的好事,刘彻本还有些怒气,但见这副言笑晏晏的模样,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满脸慈爱的老父亲,翻越围栏,将她抱了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乳母呢?”
我又往假山后躲了躲,不让他看到我。
卫长公主顿了顿,说道:“我想和阿翁玩游戏!”
刘彻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好,阿翁陪你去打雪仗!”说完,刘彻也不看张氏一眼,抱着卫长公主就走了。
折腾了半天白忙活了一场,张氏的小脸已然通红,默了半晌,披了一件斗篷就悻悻的离开了。
看着她失落的背影,我心中隐隐有些亏歉,如果她不是馆陶公主送进来的,也许今日我会成全她,不过……唉!
☆、莺啼燕语报新年3
计谋得逞,我心中自有些得意,拍了拍身上残雪,正待转身离开,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吓了我一跳,我后退一步,脚下的积雪一滑,只听得“咔嚓”一声,疼得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冷汗直冒。
刘彻放下卫长公主,过来扶我道:“你怎么样?”
我摇摇头,靠在假山上颤抖着道了一个字“疼~”
刘彻忙蹲下身去查探我的脚踝,已经有红肿的迹象,立刻将我抱起来,急忙回了温室殿。
传了太医过来,一番诊治以后,得出了扭伤的结论,需要进行关节复位。
没想到方才那一小会儿的得意,竟然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心中大为后悔,只觉得乐极生悲,因小失大,有苦说不出,又狠狠的瞪了刘彻一眼。
“知道什么是活该么?”刘彻指着我红肿的脚挖苦道:“这就叫活该!”
我没好气的扔了一个枕头过去:“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接过枕头扔到一边,得意洋洋的笑道:“你不想看见我么?那谁让你巴巴儿的过去找我的?”
“我才没有去找你!”我自知这话说的没有底气,把头扭向一边,并不看他。
他突然当着太医的面,在我脸上亲了一个响,随后又紧紧将我拥住。
“你放开我”,我挣扎道,脸上又不禁热了起来。
他笑了笑,在我耳边道:“不放,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了!”
我实在受不了他当着外人的面做这些亲密的举动,一个劲儿的想要挣脱他,可他却越抱越紧,冷不丁的听到骨骼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是我的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冷汗也出了一箩筐。
“好了”,江慎起身道:“夫人可再试着动一下看看!”
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将信将疑的挑动着脚趾,突然发现好像不疼了,又尝试着扭动了一下脚踝,确实是不疼了,心下大喜,连忙道谢:“多谢江太医!”
江慎笑了笑,看了刘彻一眼,说道:“夫人应该谢的人是陛下!”
我白了刘彻一眼,并不说话。
江慎依旧笑着,取了一盒膏药过来,说道:“这药每日早中晚各涂抹一次,不出三日,便可消肿。”
刘彻亲自接过,一个眼神,东儿便领着江慎出去,一众宫人也纷纷退下。
刘彻松开我,又坐到我的脚边帮我上药,殿中突然只剩下我和他二人,一时间倒也无话。
一直看他抹完药,我才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谢谢”!
他爽朗一笑,习惯性的往榻上躺去,说道:“一百零八天了。”
“什么一百零八天了?”我问道,又踢了踢他:“把枕头还给我。”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起身去拿枕头,说道:“你整整一百零八天没理我了!”
我把枕头塞到身后,舒舒服服的靠着,嗔道:“你这莺莺燕燕的一堆,我不理你,你不是也玩的挺高兴的么?!”
他睨了我一眼,心有不悦,唤道:“齐心,去把这四个月的承幸簿拿来!”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嗔道:“我才不要看那个鬼东西!”
他没有说话,又往榻上一躺,闭目养神,只等着齐心去拿承幸簿过来,殿中再次安静下来。
我知道他这些日子召幸的人不多,否则以他的阴阳脾气,他要是召幸了别人,肯定是要让我知道的,不气一气我,他才不会舒坦。
片刻功夫,齐心就小心翼翼的捧了承幸簿过来,刘彻二话没有就往我面前一扔。盛情难却,我只好瞄了一眼,除了百来日前有几个我的名字以外,也就是近日才召幸了一回张氏,我有些意外。
想到方才的情形,这样的大冷天,张氏穿那么一点在刘彻面前卖力的演出,便又不觉得诧异了。
我合上承幸簿,漫不经心的道:“谁知道这承幸簿上面记得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有些急了,道:“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将承幸簿扔到一边:“陛下也知道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了?”
他面色微微一滞,又躺了回去,呢喃道:“你跟别的男人在那样一个乌漆麻黑的山洞里待了一整天,还衣衫不整的出来,朕都不能吃醋的么?”
我横了他一眼,道:“所以你就因为吃醋,便要对别人非打既杀的么?”
他突然又跳了起来:“说起来朕就来气,朕本来是想放他走的,是那姓季的非要挑衅我,还说什么对你不好,他就不放过我,他想拿我怎么样?他能拿我怎么样?偏偏你还拼命求我放了他,要不是看在他救了你的份儿上,朕非得将他五马分尸不可!”
想起季风那日说的话做的事,我心里也来气,又道:“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他继续生气道:“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就是你的未婚夫?”
我嘟囔道:“我不跟你说你不也都知道么?”
他反问道:“你跟我说和别人跟我说,这能一样么?”
“我不是怕你瞎想嘛!”我伸出手去牵他:“你坐下来,我跟你说!”
拉着他坐下,我又略理了理思路,说道:“阿青当年从郑家跑回来的时候,他才十一岁,对外面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季风搭救,他才能顺利回来,我们家一直记着这份恩,所以与他们家常有来往。之后他跟我大哥提亲要求娶我,大哥觉得他为人不错,可以托付,未经我的同意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后来为了报答公主的恩情,我许诺要一辈子留在侯府侍奉,便让大哥去退了这门亲事,他不同意退亲,便私下来找我,希望我答应,我拒了他,再后来……”再后来是我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了,我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