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撩完就跑的我如何哄回黑化男主(89)
“……”嵇允定定看了他片刻,道:“你还在养伤,先不要想那些了。”
萧景丞揪住了他的衣服,执拗道:“告诉我!”
嵇允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衫上拿了下来,平静地说:“萧齐将军已经不在了。谷超去打探过,萧家余下三十八口人,也已被秘密处决。如今消息还未传开,遗体被暂时以无名尸的名字,收在了大理寺。”
萧景丞的眼眶倏然红了,牙齿颤抖,悲愤和恨意无处发泄,只能挥拳,重重地锤了床板一下,腹部的伤口,五脏六腑,传来了一阵裂痛感。
“皇帝打算瞒天过海,让天下以为这是一个意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你活了下来。”嵇允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萧景丞,不管你信不信,你今日所受之苦,我也曾经品尝过。这天底下,怕是没人会比我更能理解你的感受。”
萧景丞想起嵇家人被降罪一案,表情也扭曲了一下。
“痛不欲生,但必须咬紧牙关活下来,因为我们还有要做的事。”嵇允的眼底,黑幽幽的,透不出光,仿佛渗出了一丝寒芒,停顿了一下,才转向了床上的人:“倘若你与我一样,想为亲人报仇,那就尽快养好伤,逃离舒城,再从详计议。据我预计,这座寺庙,不会一直安全下去。永熙帝在舒城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你,你猜他会不会继续往外搜查?”
萧景丞哑声道:“……好。”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拿药。”
嵇允离开以后,萧景丞低头,瞧见自己的外衣被脱了,单衣敞开,还是原本那件。手捏得紧紧的,里头好像有一个硬物。
萧景丞有些意外,展开手心,便看见了半枚陌生的玉葫芦,心里闪过了一丝茫然。
大约人在濒死的时候,都会有预感。昏迷时,萧景丞隐约记得,有一个瞬间,自己是无限接近死亡的。
就在他要跨进鬼门关之际,朦胧中,似乎有人撬开了他的牙关,喂了什么东西给他吃,将他给救了回来。
再往下想,就是一片空白了。
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这枚玉葫芦,会是对方的东西吗?
萧景丞的头又开始痛了,捂住了太阳穴。余光看到了嵇允去而复返,萧景丞就将玉葫芦收了起来。
嵇允瞥了一眼,只看到了那枚玉石的形状,但他以为是萧景丞自己的东西,就没问什么。
萧景丞接过了药碗,喝了两口,忽然问:“嵇允,这寺庙里,除了你和谷超,还有那郎中,可还有旁人见过我?”
“应当是没有的。怎么这样问?”
“……没什么。”萧景丞抿了抿唇,放下了药碗,语气中流露出了一丝冷酷:“嵇允,除了你和谷超,若是还有人知道我的行踪,切记不要留下活口。”
萧家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
没有退路,便只能心狠手辣,谨慎再谨慎,免得有人通风报信。
“放心吧。”嵇允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苍白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沿,说:“谷超已经将那郎中处理干净了。”
萧景丞问:“我受伤后的事,都记不太清了,你是怎么将我运出来的?”
嵇允就将出城的事儿简单地和他说了下。一听见了“靖王府”这三个字,萧景丞的脸上就掠过了厌恶:“我们是坐靖王的马车离开的?”
永熙帝杀了他全家。萧景丞恨不得十倍奉还于他。
靖王一向都和永熙帝关系亲密。若是杀不了永熙帝,对靖王动手,也足以解恨。
“萧景丞 ,我知道你如今对俞家的人恨之入骨。但你目前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忍。”嵇允站了起来,沉声说:“靖王对我们还有利用价值,要是杀了他的妻儿,你只会暴露得更快。”
萧景丞没吭声,显然也明白是这个道理。
喝完药后,他睡意上涌,慢慢地躺了回去,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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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丞睡下去后,嵇允将门锁好,走到了阳光充沛的院子里,静静地看佛经。
任谁都猜不到,他背后的房间里,就藏着周朝目前最大的通缉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个活泼娇俏的声音:“嵇允!嵇允!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阳光下,俞鹿像一只快活的小兽,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
嵇允不着痕迹地扫了身后紧闭的房门一眼,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无奈道:“郡主,佛门清净之地,不要大声喧哗。”
俞鹿连忙做了个缝合嘴巴的动作:“啊,对哦。”
嵇允将书页折了折,轻轻地放到了一旁,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因为它啊!”俞鹿扬起了手里的信:“这是你的父亲从南蛮寄来的家书。”
第50章 第三个黑化男主8
嵇家被押送往南蛮, 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一直杳无音讯,生死未卜。
嵇允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这一封薄薄的信上。
如同看见了宣判他家人命运的生死簿, 他的手不易察觉地有些发冷, 深吸了一口气, 才接了过来, 拆开了信封。
才看了前两行,嵇允的目光就定住了, 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俞鹿舔了舔嘴唇, 半是紧张半是期待:“怎么样?”
嵇允没说话,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全文。
他的父亲,仍在为了他不顾家族、留在舒城的决定而愤怒。因此, 这封家书是他的堂兄代笔的。
流放的路途漫长艰险, 不少嵇家人都在途中病倒了。万幸的是, 在出发前拿到的那一包参片丹药帮了大忙。虽说大家戴着枷锁赶路, 都被折腾得够呛,但至少都活着挺到了目的地。
如今, 大部队已经抵达了南蛮。
嵇家人含冤入狱的前因后果, 早就经由文人之口,被宣扬得天下皆知。鬼林三圣里, 郦文山与封子道被永熙帝杀了之后, 民间的怨愤之情非但没有被吓退, 反有越演越烈的形势,进一步坐实了永熙帝的“昏君”之名。
同时, 百姓对嵇家人也表现出了超乎以往的敬仰和怜惜。在抵达南蛮的第一天, 百姓就在破败的城墙外夹道迎接, 送上了瓜果、活禽、鸡蛋。
嵇家人还要去州府处报到,不能随意停下来接百姓的瓜果。百姓就捧着东西,一路相送,让嵇家人泪湿青衫。
州府也很清楚外面的民情,倒没有太苛刻嵇家人,只安排了嵇家人去了看守草料场。
南蛮的日子和舒城这边自然是没得比的。气候湿热,蚊虫蝇蛇,满地瘴气。嵇家的贵公子们,从前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双手只写诗赋词,现在都要干农活、管账之类的工作,接地气多了。
不过,再怎么说,嵇家的待遇,也比直接被灭门的萧氏一族要好得多。好歹有命活了下来。
只要活着,就有再见之日。
自然,这个结果,也比嵇允的前世,眼睁睁目睹着亲人一个接一个客死异乡的惨状要好太多了。
这就说明了,他的重生,是有意义的。
嵇允心潮澎湃,将信再读了一遍,才重重地透出了在胸臆中压抑了两个多月的一口浊气。面上露出了一丝轻松之意,转头凝睇着俞鹿。
俞鹿觑他的表情,心底也涌出了更多期待,抓住他的袖子,追问:“到底怎么样?你的家里人都还好吗?是好消息对不对?”
在灿烂的日光下,她双颊生晕,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鼻尖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拿到这封信后,她就一路跑着来找他,生怕会耽搁片刻。
嵇允凝视着她,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难言的复杂和触动,轻声说:“是好消息。我的家人,已全部平安抵达了南蛮。”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去自己此刻的矛盾。
这一次,多亏了俞鹿偷开库房,还让认识的御林军将药送进去,他的家人才活了下来,于情于理,她都是他嵇允的恩人,此刻,别说是一句“谢谢”了,让他对她行大礼也不为过。
但矛盾之处就在于——造成他族人痛苦的源头,就是她的家人,是她所处的俞家宗室。前世,她也是直接的作恶参与者,打断了他的腿,让他苟延残喘地上了路,成了悬崖底下一具支离破碎的尸首。
大约是因为老天也希望他大仇得报,他才会死而复生,回到了还活着的时候。
只要闭上眼睛,想一想他此生最敬爱、一腔丹心的祖父,是如何蒙受污名、孤独地死在牢中的。想一想,他的族人在流放路上承受过的痛苦和鞭笞,想一想自己客死异乡的结局……嵇允的心,就会瞬间冷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