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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堂主,弟兄们都等您过去呢。”蜀国,最负盛名的暗杀组织,海花会的秘密联络点内,李阁搓搓手心,谄笑着对坐在虎皮椅上的人道。
夜堂主单手撑着太阳穴,胸腔平稳地上下起伏,远远看去,似乎是在沉睡。可李阁很清楚,夜堂主是永远不会真正睡沉的,无论何时,他的大脑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
“嗯。”虎皮椅上坐着个黑漆漆的人影。他缓缓睁眼,从鼻腔中喷出一声应答。
自夜堂主来到加入他们海花会,已过去半年了啊。李阁心中感慨。
早在第一次看到他时,李阁便知晓,他若愿意入伙,定会是他们最可靠的伙伴。彼时夜堂主还是南宫殷的手下。
半年前,夜堂主主动找到他们兄弟二人,说要入伙。他称自己是从南宫殷那里逃出来的,他不想再给残废的南宫殷卖命了,今生今世,不能总做他人的影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才行。
兄弟俩相信了他的肺腑之言。在这天底下,哪有人不为自己活的,给南宫殷做暗影,比在海花会做杀手还要危险好几倍呢,且处处受限,不能得半点快活。
现在南宫殷已残,她往日的仇人会一个个找上门来,找她的麻烦,待在她身边的人会越来越危险。这份危险也不能带来对等的价值,她不能上阵杀敌,意味着她失去了被保护的价值,继续留在她身边,实在是没什么好处。
最重要的一点是,夜堂主曾经饶过他们两人的性命,他们兄弟二人发过誓,不忘恩情,要报答于他。而现在,正是个报答的机会。于是,兄弟俩便以人格与性命作担保,推举他顺利加入了海花会。
夜堂主的可靠程度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半年里,他从会中一名默默无闻的会众,火速被提拔到堂主之职,他凭借着超绝的武功,立了不少功劳,人又极其仗义,深得会里许多弟兄的拥戴。
今日的庆功宴,就是为夜堂主准备的。
大厅中,火把插满了墙壁,酒,女人,烟草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夜十六落座后,不断有弟兄向他敬酒。
夜十六举起酒碗,在会众的叫好喝彩声中,一饮而尽。他心中苦笑,以前的他可是滴酒不沾,不会喝酒的。
可自从他孤身一人来到了蜀国,打入了海花会的内部,取得了会里大多数人的信任,并与他们终日厮混在一起后,他会喝酒了。从不得不喝,到喜欢上喝酒的感觉。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刺激着神经。一碗又一碗,神经渐渐麻痹,他沉浸在微微的眩晕与漂浮感中,忘记一些事,又想起一些事。这种感觉很似乎很好。
他不像她,千杯不醉。不醉,便尝不出酒的真正滋味儿,便不懂它的妙处。他是会醉的,所以,他已经渐渐品出了点妙处。
夜十六用手背抵住被酒液浸润过,变得愈发朱红鲜艳的嘴唇,从耳后开始升温,蔓延至脖颈,至心窝。
“夜堂主,红儿敬您一杯。”海花会之中,最摇曳多姿妩媚动人的女人红儿,迈着娇俏的步子,扭着水蛇腰,凑到他身边来向他敬酒。
弟兄们端着酒碗,纷纷往这边看来,厅中响起一阵窃笑。他们都在等着看夜堂主与红儿调。情,借机饱饱眼福。
红儿往他面前倾了倾身子,她那傲人的资本立刻向他呈现出极为诱人的视角。
夜十六的目光不移,一动不动地坐着,突然开口道:“哪个红?”
红儿捂着嘴咯咯笑起来:“当然是花红柳绿的红了。夜堂主,红儿对您很是仰慕,红儿……”
夜十六抬手,示意她闭嘴,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
“花红柳绿的红,如何比得上殷红。”
唯有血色染出的殷红,才能永驻他心。
这话没头没脑,让满厅的弟兄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夜堂主宛如一尊石头雕像,只是坐在那,便生出股不可撼动的威势。
红儿吃瘪,硬是不知道自己被谁给比了下去,左右也是个名字里带“红”字的女人。她不甘心地咬着下唇,脸色憋得涨红,险些就要当场哭出来。
好在夜堂主接过了她的酒一饮而尽,给足了她台阶下,红儿这才讷讷地退下了。
弟兄们很有眼色地绕过刚才的小插曲,重新搂着各自的女人胡吃海喝起来。
夜十六抬起眼皮,看着眼前的场景。醉意渲染了他的双眼,蒙上一层浅浅的水雾。
加入了海花会之后,他获得了一种畸形的自由,一种可以在黑夜中尽情狂欢,却依旧无法站在阳光下的那种自由。
于是,他沿着这道新的轨迹,握住这份幻觉般自由,再次成长。
以前认知朦胧亦或是完全不明白的一些事,他已确切得知了答案。
他回想起两人在浴池中,在漂流于海上的小船中等许多时候,他所感受到的奇异而痛苦的变化。
每到这时,他会隐隐察觉到羞赧,却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现在他懂了,况且来了这儿后,再迟钝的男人也该懂了。
夜十六对眼前的场景感到木然,就像有一道隐形的屏障,任对面再混乱,都无法侵扰到他的思绪。
他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朦胧世界中,熟悉的记忆再一次翻涌而出。她的一切,伸手即触般,真实而鲜活。
可是,纵然再想念,再想得到,再在脑海中勾勒一万遍她的轮廓,任务期内,他也无法回到她的身边。这该死的任务究竟还要持续多久,一年,两年,甚至更久,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离开她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中苦苦煎熬,内心最深处的那片柔软,成了引发所有疼痛的根源,疼得他朦胧睡觉时,都能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心口彻底惊醒。
被惊醒后,他会更加卖力地做好潜伏,发疯般往上爬,仅用半年,就爬到了堂主的位置,这是绝无仅有的。
明明不是生离死别,明明还有机会再相见,只是分开了半年而已,只是半年见不到她罢了,可他的半条命都像被夺去了。
南宫将军,竹子,你还好吗。他闭眼,捂住半边脸,让别人看不到他眼角沁出的一点水光。
有个小兄弟推开门跑到他身边来,将一张小纸条递给他。这是海花会从各国收集来的情报,每天都有许多这样的纸条送到他的手上。
这些情报阅后即焚。他看过,记在脑海中,将这些情报化为下次行动的依据,随后烧掉,仅此而已。可这今日收到的这一条情报不同,乃至彻底激起了他情绪的翻涌。
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瞬间站起,赤红着双目大步往外走。众兄弟们不解。李台李阁兄弟二人追上他,问道:“堂主,出什么事了?”
他回眸,眸中跃动着火焰,嗓音沙哑道:“南宫殷遇到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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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将军与暗影(22)
江白竹腿上被盖了一层厚毯, 坐在山上巨石边的平地上,眺向山脚人马密集的各处,自嘲地笑了笑。
她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原书中, 南宫殷在抹杀掉暗影后半年, 会遇到一次大危机。一群武林高手在她行路的半途包围了她, 定要取她的人头来祭奠曾被南宫殷杀死的同伴们。
按理说, 武林高手的战斗力比之她的正规军,应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没有受到过专业训练,集体作战一塌糊涂,怎么可能会将她悉心调。教过的人马逼入绝境。
但这一波人与那些泛泛之辈不同。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胸怀他们的大义,背水一战, 誓要让她身首异处。
最危险的敌人就是这样,可以抛却自己的性命, 即便知道赢不了,也要冲到你身前咬你一口。且他们的武功很强,即便是暗影也只能以一敌一而已,稍有不慎, 自己的命就要交待在这儿。
江白竹扶额。她已经很努力地避开原剧情了, 怎么还是没能躲过去呢。扪心自问,她做过的那些事,杀过的人,都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做, 不得不杀, 没有任何一点私心。
江湖人仗义,可仗义有时混淆了他们的是非判断, 让他们做出过激的事来而不自知。又或者说,他们双方的立场本就不同,冲突始终存在,早晚都要面对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