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参军这才抬眼瞧见了元皓,打了个嗝,扯着嗓子道:“将军,那两个夏女实在狡猾,我还没怎么样呢,居然直直往我刀口上撞!倒把我唬了一跳。”
元皓侧目看了眼帐内的情形,一名女子因不堪受辱已经死了,另一名坐在同伴的血泊里瑟瑟发抖,阿桃正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额角突突直跳,元皓怒不可解,他扇了那参军一巴掌,“我立得规矩都忘了是吧!”
那参军被打的一脸莫名,凭着酒气还敢犟嘴,“我真没有,她们不停地大呼小叫,实在烦人,我要拿绳子去绑,还踹了我一脚。”
元皓的目光向下,瞥了眼参军松垮的□□,“你就什么都没做?”
“我,”那人嗫喏半日,装傻地笑起来,“我就吓唬她们一下,反正进了上京,也要犒赏女奴的。那些夏国女子被圈在城外,不就是等着当营妓的吗!”
此时阿桃正拥着那名活下来的少女往外走,听到营妓两个字,怒瞪元皓一眼。
也不知怎么地,即便参军说的是事实,即便这在景国已经司空见惯。元皓还是被阿桃看得心虚,他躲开阿桃的眼神,又抬手打了那参军一巴掌,从牙里蹦出几个字:“割除军职,滚出去!”说完朝阿桃追去。
那参军自认百般委屈,在旁的有人劝他,有人请他脱去军甲,参军狠盯着那被阿桃带走的少女背影,对旁人道:“那小娘子够狠!把同伴推到前面,比男人还狠呢。”
可他说的话也没人去听了,半推半劝着带了下去。
另一边,阿桃把少女带回帐中,拿出自己的衣服,元皓紧随其后,阿桃抬头喝道:“不许进来!”
元皓又缩了回去,立身帐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一会儿,阿桃掀开帘子只探出一颗头来,冷冷道:“准备热水。”
说完就缩了回去,里面是两个女子的轻柔细语,元皓叹了口气,只道上辈子欠阿桃的,转身吩咐:“给郡主烧一桶热水。”
元皓此时酒已经醒了大半,一步一步往回走,忽觉得,这会儿才是真正上头的时候。
另一边,阿桃帮助那少女简单清洗了身子,好在那女子身上还算过得去,只是些轻微的刮伤。
那女子穿上阿桃的衣服,一双玻璃杏眼仿佛被清水洗过一般,晶莹透亮,她跪在地上对阿桃磕头道:“多谢郡主,多谢郡主。”
旁人叫阿桃郡主,那女子也就这么跟着叫了。阿桃矮下身将人扶起来,拿出手巾为她缴着湿发,一面问她叫什么,哪里人,怎么会大半夜的流落野外。
那女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瑟瑟道:“我姓高,小字忆柳,家父本是夏国的一名监察御史,三年前东都被攻破,我与家人都被掳掠到上京来。父亲染病去世,母亲自杀了。剩下我一个被豢养起来,准备充做营妓,听闻这几日就有痛击高丽的军队凯旋,我,我不想沦落为军妓,所以连同伙伴想要逃跑,没想到,没想到…”
高忆柳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御史家的高姑娘之前有提到过,还记得吗?这是个要命的极端恋爱脑,可能要招骂的(心虚的提醒)
明天十二点更新~
第71章 烂摊子
高忆柳捂着脸痛哭起来。
阿桃听不下去了, 其实从嘉宁和芸娘的口中,她能了解这是绝大多数夏国女子的下场。好在高忆柳今晚遇到了阿桃,否则必死无疑了。
高忆柳耸着肩不停地颤抖, 阿桃握住她的手,拍拍胸脯道:“没事, 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高忆柳埋着头嗯了好几声,还要给阿桃磕头道谢,被阿桃拦住了, “不必了,你快些休息吧, 明天我们进城去。”
第二日阿桃带着高忆柳一同坐马车,旁人瞧着着实不成体统,要知夏国人在景国那是最底层的贱奴。
有人在元皓耳边念了几句,元皓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他打马前去, 还未说一句话,阿桃瞄见他那眉间的疙瘩,倒是抢白道:“不就是奴隶吗?给谁不是给, 我要了不可以吗?你不会这点事都做不到吧。”
“嘿!”元皓气得跳脚, 扬着马鞭就要往阿桃身上抽,好在及时被底下人扑上来抱住腰, 人道:“算了,算了,将军,都到上京了,还触这个霉头干嘛呢。”
“我, 我,”元皓鼓着眼睛,左右不得,最后气得将马鞭在空中一抽,骂道:“妈的!我欠她的啊!?”
而阿桃则在车里闲闲地喝完一杯水,对缩在角落不知所措的高忆柳说,“没事,就当他发疯。”
此时,城里城外已经准备好,吉时将至,元皓也不能耽误,只得暂且对阿桃的满腔怨气,板着脸整顿军队,一一渡过城门。
元皓不愧是景帝喜爱的儿子即便是险胜,也给足了他面子,将凯旋仪式安排的规格十足。百姓与将士夹道欢迎,鼓乐震耳,鲜花满天,元皓骑着宝马良驹走在前头,别提有多风光了。
阿桃撩起帘子,透过缝隙看元皓那般志得意满,春风拂面,鼻子里哼一声,放下帘子,转头却瞧见高忆柳抱着双膝坐在一旁,面色青一阵白一阵。
本来被归乡的喜悦和热闹的场景感染的阿桃,此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十里仪仗走到了头,阿桃忙不迭地命车夫,转道去都统宅邸。车夫有些犹豫,道:“郡主要不要与元皓道别?”
阿桃摇头:“不必了,这就走。”
元皓与父皇派来使者交接完,回过头来没看到阿桃的马车,便问底下人:“元桃死哪儿去了?”
底下人那会都围在元皓身边沾光,倒真没注意阿桃的去向。
问了一圈,才得知阿桃已经走了。
元皓哈地一声笑出来,可惜笑意没到眼睛里,反而咬牙切齿,“我之前还觉得她傻,现在看她哪里傻,过河拆桥玩得很溜嘛。”
使者邀请元皓尽快进宫觐见皇帝,元皓已经踏上马镫了,突然转头对使者道:“劳驾等一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把使者等一干人抛在原地,一人一马绝尘而去。
元禾的宅邸修建在梧桐巷的南边,阿桃归心似箭,嫌弃车夫赶得太慢,自己拿过鞭子,抽赶马儿。
上京并不大,跟东都没得比,故而不过两刻钟就到了梧桐巷。之前阿桃写了信,元禾想必已经知道自己今天回家。
阿桃抓着车沿站起来,远远地果真瞧见宅邸门口有好些人,其中元禾的身影阿桃一瞧一个准。
“呀!”阿桃高兴地涨红了脸,直接跳下马车去,把车夫吓了一跳,阿桃哪管这么多,一闷头跑到元禾更前,还没等元禾反应过来,张开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双脚嵌住元禾的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元禾身上。
元禾本是背对着,与人说话,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哥哥,便知是阿桃了,他刚转身,阿桃就如一颗炮仗般冲到跟前,挂了上来。
“呜哇哇哇!哥哥!我好想你啊。”
阿桃又哭又笑,叫得半条街都听得到动静,等候在旁的家仆们不禁偷笑,元禾扒拉着阿桃,想把人拉下来,无奈阿桃长大了,力气也大了,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怎么都揭不下来。元禾拍拍阿桃的背,柔声道:“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快下来吧。”
阿桃:“呜哇哇哇,我不下来,我不下来!”
她非但不下来,还把脸又使劲在元禾衣服上蹭了蹭,鼻涕眼泪都蹭了上去。
元禾无奈极了,但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于是一手搂着阿桃,一手招呼家仆去接后面赶上来的车。
元禾道:“既然想我,怎么不常写信呢,去东都这么久,我就只收到你日前寄过来的那封信。”
说到这里,阿桃松开元禾,从他身上下来,泪眼朦脓地瞅着哥哥,正预备诉苦,“那是因为…”
话还没开始说,只听一声淡淡地呼唤,阿桃扬起脸看向朱红门,门下站着一人,黑色大氅,面冠如玉。
正是燕珩!
阿桃大骇,她料想到燕珩会找来,但没想到他会亲自过来。
“阿桃。”燕珩见阿桃愣住了,微微笑了,缓缓走下阶梯,来到她面前,温声道:“阿桃,你来的好慢,我已经等你两天了。”
燕珩始终带着笑,那笑容还是如阿桃初见,那般温柔,那般英俊,饱含情谊,若是在以前,阿桃早就醉倒在他的笑容里,但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阿桃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怎么与之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