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桃见薛书生那兴兴头头的样,有种不好的预感:自己恐怕要当冤大头了。
按道理做这行生意的都有些傲气,想把自己的宝贝买给懂行的人,免得明珠蒙尘。
之前那本金石录便是如此。
原主是个老秀才,他的店面都快支撑不下去了,孙儿等着钱看病救命呢,老秀才还有心跟阿桃来回过招,恨不得把阿桃祖孙三代挖出来,证明阿桃是个有心有力会欣赏能保护那些典籍的人,老秀才方才放心把金石录买给阿桃。
而薛书生呢,明眼瞧出阿桃白纸一张,好似更加高兴了。
可不高兴吗?
这是碰到了合适冤大头。
女子、年轻、不懂画,每一条都戳在薛书生的点上,这种人吃了亏也不知道往哪里说理去。
头一次见到阿桃时,薛书生就觉得阿桃是条大鱼,直至今天,他终于能脱手,如何不高兴。
要说薛书生是□□湖了,按道理不该被阿桃瞧出来,巧就巧在,女大十八变,阿桃最近感觉胸脯鼓鼓胀胀,裹胸越发压不住了,外袍的束腰一扎,身材愈发诱人,被薛书生有一双毒眼,眼见着阿桃的山峰真是比之前更大了些,他简直要想入非非,难免控制不住有些飘了。
既然阿桃看出了端倪,连画都不用瞧,即刻就想要走。免得薛书生回来,三言两语劝说一番,又心动了,拿钱打水漂。
于是,阿桃对在一旁伺候的小童说:“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小童当然不会让东家生意泡汤了,拦着阿桃不让她走,阿桃温言说了几句,小童还是不准,阿桃心道这是打算强买强卖了?
面对八九岁的小童阿桃并不心虚,她正色道:“我家中真有急事,这样吧,你快去回掌柜的,我在这里等你。”
孩子就是孩子,小童忙不迭地跑开了,阿桃随即起身往外面走去,不想迷了路。
别看这古董店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别有乾坤,几道跨门,左右抱厦,阿桃心急之下居然忘了回去的路。
眼见着闯进了一件空房,房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阿桃举袖掩鼻,那味道刺鼻不说,眼睛也开始酸涩,想流眼泪。
这些古董店偶尔会接修复的活计,难免用到硫磺、赭石、朱砂之类,会有些味道,并不稀奇,可阿桃环视房间,并没有什么器皿,反而在几张大书桌上铺满了宣纸之类。
出于好奇,阿桃走进去拿起一张纸,初初看空白一张,可当她对着阳光一瞧,只见纸上透出几行字,写的是:“州桥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驾回。忍泪失声问使者:几时真有六军来。”
再拿起一张来看,都是大致相同的内容,盼望着朝廷能尽快北伐,光复国朝,还中原以太平。
按照景帝的话来说,这分明是反诗!
阿桃心惊肉跳,看来自己落入了贼窝,她早就知道两国交战不停,各处充斥着探子奸细,消息情报满天飞,上京也不安全,但没想到这次被自己遇到了。
为今之计,是要赶快离开,可还没等到阿桃转身,屋里日光被遮了大半,她回头,一个极其高大的男人堵着门站着。
阿桃骇然大惊,双腿发软。
那人穿着和尚袈裟,可目露凶光,脸上还有刀疤,分明是个打家劫舍的悍匪,哪里像个出家人。
阿桃口舌发干,脑袋已空空,心想她看到了别人秘密,怕是要被灭口了。不曾想,那和尚开口问:“可有看到掌柜的?鬼地方把我都转晕了。”
阿桃揣摩这话里意思,凶和尚是第一次过来?!
她这会儿居然冷静下来,拱了拱手,指着最深处对和尚说:“掌柜在里面。”
阿桃容貌漂亮,身材高挑,饶是和尚也不禁多打量几眼,阿桃则一直带着从容的微笑。
半晌,和尚闷头走开了,阿桃几乎夺门而出,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店门,跳上马车,管家吓一跳,心想:没带够钱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吧。
他哪里知道阿桃经历了什么,阿桃拍着胸口,嘴里念道:“走,快走!”
管家不敢耽搁,可刚将马车赶到一处静谧巷子,车子被人团团围住。
那和尚就是彭虎,自从勐山下来后,燕珩将他招安。景国有不少人信奉佛教,彭虎以出家人的身份,游走各个寺庙,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发挥。
这次是他与薛书生首次接头,彭虎找到薛书生时,他正狐疑阿桃怎么不见了。彭虎指了指院东北角那间房,道:“方才在那儿看到你说的年轻郎君了。”
薛书生大叫不好,那是他研制储存特殊墨水的地方,那墨水书写在宣纸上看不出来,对着光才能瞧出端倪,是极好的隐藏信息的手段。他还在研制一种遇热显现的墨水,若能用在战时传递情报,加密更胜一筹。
若是被阿桃看了去,不小心说漏嘴,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于是,顾不上其他,薛书生唤人抄起木棍之类的就把阿桃的马车包围起来,彭虎摸不清状况,薛书生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楚,只道:“你就当有人来砸场子吧!”
彭虎是血性男儿,一听这话,顿时兴头高涨,摩拳擦掌,哈哈笑道:“甚好,整日带着劳什子佛珠,我都快成仙了,今天就拿那小郎君开张!”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活宝后面有大用处,明天继续~
第89章 眼上伤
且说阿桃的马车被薛书生带人团团围住, 马儿似乎感受到了危险,不停地磨蹭前蹄,低低撕叫。
管家打量来人气势汹汹, 都不面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偏头悄声问阿桃:“郡主,怎么了?”
此时,他的好郡主在车内扶额,满肚子懊悔, 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引火烧身,真是太大意了, 听着外面那群人跃跃欲试,管家似乎要下车与他们过两招了。阿桃掀开车帘按住管家,对打头那人道:“什么事,叫你们老板来说话。”
阿桃哪里不怕,管家六十多了, 她一个小女子,被七八个大男人围住,怎么能不怕, 且这条路平日就十分清净, 说白了杀两个人不会被发现。
但看薛书生从拐角处笑嘻嘻走出来,阿桃只能强逼自己定住神, 装出极其胸有成竹的样子,眯着眼对薛书生说:“掌柜的,你要做什么?”
薛书生心里恨不得将阿桃杀人灭口,但面上还带着笑,毕竟阿桃是个有美色的女子, 他真有些舍不得。
“我是想问问,郎君怎么就走了,画不看了?”
阿桃一笑,摆手道:“家里有事,改日再看。”
“改日?”薛书生道:“盯着《千里江山》的买家可不少,你先不下手,连喝汤都够不到肉啊。”
阿桃大度极了,她说:“那就是我跟它没缘分,这种事情,掌柜的也知道吧,不能强求。”
“也是,也是。”薛书生低头看着脚尖,突然仰起脸来,带着诡异的戾气,他道:“可是我店里丢东西了,郎君得让我搜一下身。”
若是茂竹在,肯定恨不得锤爆薛书生的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占便宜。
阿桃大为不解,“什么东西?怎么就确定是我偷的,掌柜的说话可要小心些。你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对于这种地头蛇,亮身份算是最有效的一招了,薛书生冷笑,他在上京经营许久,自认能打通一些关节,不论是什么身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桃看出他不屑一顾,便说:“新封的长宁郡王,你该知道吧。我是他的妹妹。”
薛书生上一刻还贱兮兮地笑着,下一刻白了脸。什么长宁郡王,他不在乎,但他妹妹是楚国皇后,是燕珩的夫人。
这…这…
这回轮到薛书生腿软,不想大水冲了龙王庙,可他又不能表明身份,一来是保护自己,二来他哪里能揣度阿桃知晓多少内情,反过头来把自己举报了,怎么办?!
这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彭虎是看不下书生和阿桃一来一回唇枪舌战,他撸起袖子,大喝一声,“管这么多呢,绑了再说。”
说罢就要冲上去,那气势阿桃平生未见,吓得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别说跑了,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一霎,薛书生拦腰抱住彭虎。
彭虎大惊,恨铁不成钢,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干什么!?”
薛书生道:“…那个,我想了想,可能是搞错了。”说这话时,薛书生还不忘抱住彭虎,将他往墙根下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