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晖(44)

“给啦!”虽然他也想不通为了一个女眷小聚要地图干什么,“反正有你南临王府在,她就是把我这府衙给拆了也不怕!”

“莫府是不是也在受邀之列?”裴长宁陡然抬眼,心中约摸猜到了她的意图。

“是啊。”林秋寒应道,见他一杯一杯地自斟自饮,不禁有些担忧,“你慢点!到底是怎么了?”

裴长宁不语,皱着眉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手持酒杯愣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她说,我可以是任何人,就是不能是南临世子。”

自作孽!林秋寒腹诽道,他狠狠瞪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却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当初我说什么来着?崔琰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你早该告诉她你的身份。”

裴长宁摇了摇头,“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她不知为什么特别排斥南临世子。”

“这么说来,你还是没有告诉她?”林秋寒这才算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没敢说。”他垂着头,硬朗的面庞充满说不出的颓败感。

“那她是为什么讨厌你呢?”林秋寒歪着头,“哦不,是讨厌南临世子呢?你从前得罪过她?”

“我们以前从未见过。”

“也许你忘了?”话没说完林秋寒就摇了摇头否定自己,“不会……”这家伙过目不忘的本领无人能及,哪怕只见一面就记得牢牢的。

林秋寒接连想了几个他认为可能的缘由,又统统被自己一个个否定掉,到后来他也颓然地以手撑着头,看着对面自饮到现在却没有一丝醉意的裴长宁,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唉——”良久的静默后,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都看着对方微微苦笑。

“来来来,不想了,喝酒……”林秋寒端起酒杯,一杯醇厚的烈酒穿肠过肚,登时觉得畅快无比。

此刻,他所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一醉方休。

二人你来我往,杯盏交击,一杯接着一杯,渐渐地身形皆有些不稳,就如桌边四处舞动的烛火。终于,二人相继栽倒在桌边,沉沉睡去……

因为崔琰闻出卢同手中那把琵琶的琴弦上有鹿角霜,是以虽然南临府制作琵琶的工匠虽多,但是要找到使用这种独特工艺的并不难。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就如这种制琴工艺稀缺一样,这做琵琶的匠人亦是难见的古怪脾气。邢鸣带人找到他时,他却什么也不肯说,哪怕抬出府衙的名头也无济于事。最后,只留了一句“谁发现了鹿角霜就让谁来”便将一行人轰出门外。

无奈之下,崔琰只得暂且放下医馆的事情,随着裴长宁、林秋寒以及邢鸣去找那匠人。

邢鸣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一个衙役也没带,领着那三个人一路走街串巷,最终才停在一条逼仄的窄巷尽头,“就是这。”说着,他便扣了扣门环。

没有人应,他又扣了几下,依旧没有人应。几个人正盯着已然剥了漆的两块破门板,忽然“嚯”地一声,门被人从里拉开。

一张白发红面的小老头气冲冲地探出头来,“又是你!”他视线落在邢鸣身后跟着的人身上,显然是惊于那几人的气度,但很快又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直嚷道,“别以为多带了人来我就会告诉你,走走走走走……”说着就要关门。

邢鸣眼疾手快,赶忙一手扒在门边,讨好似的笑道,“老人家,你不是说谁发现你这琴弦上有鹿角霜就告诉谁的吗?”说着朝身后怒了努嘴,“这不,就是这位姑娘。”

那小老头满是惊讶地打量着崔琰,“还想蒙我?就这个小丫头,怕是连鹿角霜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受了轻慢的崔琰并不在意,只是从容地迈步向前,“鹿角霜是鹿角熬制鹿角胶剩下的骨渣,虽然是渣滓,但也是一味药材,可温肾补阳、收敛止血。”她见那小老头渐渐松了抵住门板的手,便继续说道,“我虽不懂琵琶制作的工艺,可是你既用它制弦,想来就是利用了它无可比拟的粘性。”

“对!”老头听她说制弦工艺,不禁兴致大涨,他彻底松开手放门外的人进来,“普通的工匠制弦至多用普通的猪骨、鱼骨熬制浸泡,但是我不一样,我发现啊,这用加入鹿角霜的料浸泡过的琴弦更加有韧性,声音更加通透,犹如天籁。哎,小姑娘,”他直接忽略了三个同行的大男人,盯着崔琰道,“你真不简单,竟然发现了我的独门秘笈,不如我收你为徒怎样?”

崔琰淡然笑着,摇着头道:“我是大夫。”

不愿意?老头瞬间又板起了一张脸,多少人排队求着拜他为师他都不肯,这丫头竟还不愿意!

“老人家,这下你可该告诉我们究竟是谁请你做了那把冰丝琵琶了吧?”林秋寒捏了捏眉心,开口问道,面上露出些许倦怠,他扫了眼腰杆笔挺的裴长宁,不禁暗自嘀咕,明明喝得比他多,现在怎么跟没事人一般。

☆、似曾相识

“不急……”老头笑呵呵地回道,依旧不依不饶跟着崔琰,“你瞧这满院子的琵琶,都是我一个人做的,怎么样?丫头,我瞧你有些悟性,不如你再考虑考虑?”

崔琰默然盯着他的脸,只是摇头。

“你别急着拒绝我,我跟你说,”他随手拿起一把半成品的琵琶,“你瞧瞧我这手艺,别说南临府,就是放眼全天下,我都敢说是最好的!”

他自顾自说得飞沫乱溅,一张红红的脸衬得头发愈加白亮。邢鸣几次想打断都被止住,只得无奈地立在一旁等着。

崔琰被他缠得毫无烦乱之色,等他语速稍缓的时候终于正色道,“老伯,你虽看起来面色红润,实则是阴虚火旺的表现。”她不顾他的惊愕,继续道,“人一旦阴分亏虚,体内阳气便无可制约,导致内热过盛。你是不是常常觉得心烦易怒、口燥咽干?”

“你、你怎么知道?”老头被什么阴虚阳虚的弄得不知所谓,登时变了脸色,又听她说的症状倒是一点不差,便连连点头,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症候。

不想那三个人皆悄悄相视而笑,这老头,可不就是心烦易怒、口燥咽干么!也亏得她能说得他哑口无言。

“我说了,我是大夫。”她淡淡说道,神色坚定。

“那……”老头狠狠咽了口吐沫,不甚甘心地打消了收她为徒的想法,“那你说我这病严重吗?该怎么医治?”

“这个我自然会告诉你,”她微微颔首,“但你得先告诉我们究竟是谁请你制了那把琵琶。”

“咳——”老头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在台阶坐下,头仰得高高的,努力在回忆着,“啊!想起来了!”不过一会他便“噌”地跳起来,叫道。

“究竟是什么人?”邢鸣快步走到他身侧。

“是一个年轻的书生,”他不假思索地道,“大概一个多月前吧,他找到我,付我双倍的报酬让我赶制一把琵琶,奇怪得是他拿出一张图样,叫我依葫芦画瓢,照着做一把一模一样的!”

闻言,崔琰不禁怔怔的,果然,到底是个书生么?

“你怎知此人是个书生?”邢鸣问。

“嗨!”老头颇为得意地看向他,“我不光知道他是个书生,我还知道他是崇文书院的书生!”

崇文书院!显然,在场的几个人皆吃惊不小。

“哼,”老头也不等他们再发问,直接道出原委,“老头子我虽然只是个不问世事的手艺人,可毕竟也活了这么大年纪,见过的人比那小子吃过的饭还多呐!那小子来的时候虽然穿了件破旧的外衣,还挑着个糖担子,可就他那细皮嫩肉的,怎么看都不是个走街串巷的生意人!最关键的是啊,他只换了个外衣,内里衬衣的袖口上明明白白绣着‘崇文’两个字呐!这傻小子,连‘做戏做全套’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你可还记得他的相貌?”林秋寒问。

那老头皱起眉头,“相貌嘛……书生不都一个样子么,白手白面,文弱得都不像个男人!不过,这一个倒还好,虽然斯文秀气,也不失俊朗,虽然比不上你们两个这般出挑,”他指着裴长宁同林秋寒道,“比你倒是绰绰有余。”他又转向邢鸣道。

“你……”邢鸣刚要发作,又生生忍住,只没好气地问他,“有什么显眼的特征没?”

“没有!”老头回答得很是干脆,“你们既是官府的,想来此人定是犯了事,要是让我当面指认,我倒是还能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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