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93)
岐南富户虽多,但普通百姓也只顾得上吃喝,在她们看来廉价的卫生棉,大多数姑娘妇人都消费不起。
“你担心销路?”
“销路不愁,就像落花居的酒,我有的是策略让商品进入贵胄圈,不用说盈利,只怕会供不应求。”梁辛语气淡然,“宗姐姐,这东西与酒不同,不是爱喝就买,不喝可以不买。每位女子必经月事,且大半生断不了,我不希望在这方面,贫苦人家也要低人一等。富人用棉,她们用布……”
那些棉是一次废弃,破旧的布衾却要一次次浆洗,甚至,有部分百姓用的是草木灰。
“你呀,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若都如你这般考虑,咱们明远坊还开不开?”宗掌柜有些明白这姑娘吸引她的原因了。
“我明白贫富悬殊,但赚钱的法子多的是,我暂时不想从这方面下手。以后我还是会生产的,等人人用得起棉,或等我找到廉价的替代品,反正现在也没钻透消毒这回事,搞不好容易得病。还是怀念奶猴子的时候,没有这烦人的月事,多自在。”梁辛轻叹,当时压根想不起大姨妈这回事。
得怪秦老四的庸医,给她吃了什么虎狼之药,招来大姨妈那次差点痛掉半条命。现在虽不痛经,但物资缺乏的年代当真不方便。
“这还不简单,再怀一个呗。”
宗掌柜面带笑意,眼中泛着精光。她翘了二郎腿,斜眼扫向面色诡异的男人。
还沉得住气?
“怀孕……也很折腾很辛苦吧?”
梁辛虽觉得宗掌柜神情不对,只当她是揶揄之意。
“你都两个娃了,还不知道折不折腾?我家明远倒是个乖的,没叫我吃一点苦头。”宗掌柜豪不像闺房女子,性子豪放直爽,哪怕有外男在场,说话也不忌讳。
“我那两个都不是……”
下意识的话突然卡住,梁辛舌头打了个转,无奈道:“都不是好几年了嘛,忘了。”
都不是她怀的,她哪知道折不折腾。
何况来时听了李勇提议,秦浩也积极改口,她都做了决定对大家瞒了他的身世,她就只能是怀他生他的“亲妈”。
“忘了就再体验一回,明远老惦记着浩儿,总不能叫小猴子没伴儿,不若你再给她生个妹妹玩?”
“生什么生?你以为下蛋呢,两个都够我忙活了。”梁辛瞪了一眼,总觉得对方的怂恿打趣太刻意了些,疑惑道,“你怎么突然性情大变成催生婆了?你老看那边……”
她正准备回头,宗掌柜便识趣地起了身,借着拍她的肩膀阻了她的回头,“我去叫婆子烧热水,省得某人一激动糊你一身灰。”
她眼神不差,那位大爷面色不善已是在赶人。也不知先来后到,明明这辛妹妹是来寻她说话的,她还没怪他突兀闯进来呢。
算了,可怜他久逢娇妻。
毕竟吃着他赏的饭,偌大的铺子还挂着她儿子的名儿,他就是得供着的爷。
屋里闹这么一出,梁辛若再不知就蠢钝了。
尽管想了无数遍他日相逢该如何寒暄叙旧……在她下意识转头看见那暴瘦狼狈的男人时,先前铺垫的任何客套都用不上了。
“你这是……逃难了么?”
这男人平日虽不像秦家另几位爷那般在意衣着外表,至少也不会如此不修边幅不计形象,他可是秦家商号的脸面。
秦商没开口,只静望着眼前的女人,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他想要的答案。
眉宇间那丝萦绕的愁绪该是不在了,她果然适合放养的。只为何不见两颊有丝毫丰润?她这种丢别院都能自得其乐的人,犹如在石缝争春的杂草,不会适应不了岐南的气候。
“怎么突然到了……都没……收到消息。”
梁辛有些莫名的尴尬,对方一声不吭地站如松,她也不好意思热忱。
先前对他的归期暗自念了多次,这会儿真见着活人了,看到他安然无恙,也算舒了口气,总算踏实了。
猴子不用做单亲娃了——
她只是替猴子担心忧虑,嗯,没错。
“来西院,待我梳洗过一起回。”
梁辛僵在原地做心理建设,秦商目光灼灼地狠看一眼,不急不缓地转了身离开。
半年不见,她连句寻常问候都没有,毫无妻子的觉悟。
是个没良心的,他早该知道。
所幸他心如明镜,未曾期待她热泪盈眶欣喜若狂地扑过来。
依她与宗掌柜的关系,必是常来明远坊的,岂会不知他会在近日抵达岐阳?枉他不顾自身一路急赶。
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秦商耐着性子放慢速度,憋着那股要回身去拽的劲儿,一直到进了他在明远坊西院的起居室。
梁辛觉得自己像个牵线木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还没从震惊中缓神是其一,再则便是时隔太久,她忘了该如何跟猴子爹相处。
这男人在自己危急时派了他最信任的李勇送她离开,知道她贪钱没安全感,就给了她在岐南的多家私产与田地,安排了心善和蔼的杨氏夫妻照顾她们母女……
哦,最主要的是,他还让她带走了猴子,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此时想到的都是他的好,是该道谢的,可一句谢能当得了什么?
他也不缺她一句感谢。
脑子一片混沌不停自我交战的梁辛,不知不觉跨过最后一个门槛进了屋。砰地一声,房门忽地甩上,她未及反应只觉腰身一紧被拽入了怀抱。
一个充斥着药味的怀抱。
“嫌我像逃难?”
秦商单手紧楼怀中瘦弱的女子,腾出手来迫使她抬脸相望,意味深长地道:“当初在祠堂抱你时,可没嫌你浑身酸臭糊我一身血腥。”
他好歹夜夜投诉在客栈,沐浴擦洗不曾落下,只衣物换得不勤罢了。
“没……没嫌。”
梁辛挣了挣,极度不适应这近距离接触,侧开烧烫的脸颊,轻声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没那个意思,你先放开我……”
这,这有必要,非像久别重逢的夫妻或情侣吗?其实他们……不算吧?
太尴尬太难为情了!
“放开?放开你半年还不够久?”
秦商松开她的脸,双手将她往怀里一按,恨不得直接揉进身体里,叹道:“本以为你是特意在此等我的,果然贪心了。”
刚到明远坊,见到落花居的马车,得知她在场,内心便不能平静了。
“我不知道你要来……”
梁辛讷讷答话,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若提前得知,她或许,可能,大概……是会来等他的吧。
他是猴子爹,她是猴子娘,受了他那么多的好,应该等的。
“罢了,与你说这些不过多费唇舌。”
秦商随即释然,淡淡一笑,松了松勒紧的人再度拥住,“女人,这是我二十多年最舒心最痛快的时刻,你懂吗?”
歇下肩负的重任,他终于获得重生般的自在。不管她懂不懂,他想告诉她。
梁辛闻言,心头浮现一丝酸楚。
是啊,摒弃秦府的糟粕,将兄弟们扶上正途不走歪路,他总该为自己活了。
哪怕代价够大也不悔。
“那你就舒心这么一小会儿吧,猴子被杨叔杨婶宠得更调皮任性了,你这种一板一眼讲究规矩礼节体统的人,估计是看不惯的。教育的漫漫长路,你是没法很舒心的。”
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与他谈及共有的宝贝闺女,曾经的熟络回归,似乎拉近了彼此的一丝距离。
她不懂安慰,就以她的方式宽解吧。
“就没其他的话么?”
秦商扬了扬唇,略显无力,他选的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其他的?”
梁辛转了转大眼,思路跟着打转搜寻,“哦,秦浩的事我按你的要求隐瞒了身世,他很配合叫我娘呢……就是杨叔杨婶,可能是知情的,他们更偏爱小猴子一些,不过我陪浩儿的时间反而更多些——”
“除了孩子。”
秦商忍不住打断,泛着血丝的双眼已不见疲惫,锁住她的视线大有咄咄逼人之意。
砰砰砰地。
心跳声响在胸口,冲入耳中,回应在大脑。梁辛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别扭,难受。
却已不急着挣脱这个怀抱。
她大概是想着这个男人的,也盼着他尽快回到她身边。
此刻的心安足以说明,他本人带给她的安全感不是那些物质能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