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88)
她只记熟了屋里伺候的两张面孔,正是一与二,门外那略粗的嗓音就是身材壮实的丫头梁一。
许是秦商认为拦门是个体力活,索性挑了个最敦实的大丫头搁她身边照看,以防家中他人冲撞了她。
“夫人,奴婢叫梁二将五爷拦在院门处了,大爷临走吩咐过,待您起了才放人进来。”梁一领着三和四,端了热水与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嘴上还不忘解释。
倒不如表象那般实诚,是个机灵的。
“听他那咋呼劲儿,你们也不敢久拦的,请进来吧,大爷许他过来的。”梁辛帮孩子整了整系歪的腰带,自己才正经穿上衣服外套去洗漱。
阖府都在传秦商宠她。
哪怕没有大爷的心肝宝贝秦府大小姐在跟前,甭管多晚,也是夜夜陪着她挤在东苑,不舍搁她独守空房。
宠?她平时真没多少感觉。
以这个字引发的行为与他们实际关系不符。但不能否认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
好比她的日常用具与饮食,包括衣物鞋袜,皆是想尽办法令她舒适满意。尽管忙得脚不沾地,他仍托人订做了她惯常穿戴的款式。
这外套就是她在别院时让人做过现代款式,素色面料,内里夹了丝绵,半臀长度,缝了几个纯银打制的光板圆扣。
不那么好看,穿着保暖舒适且方便。
梁辛擦干了脸,深思秦商近来越发奢侈地养她,似有几分养废她的意思。
“姨娘,擦香膏。”
秦浩嫩白的手掌上托着一盒开了盖的乳白香膏,小脸堆着纯净笑容。
举止如常,已没了初来时那份特意的讨好。
梁辛用指尖沾了软膏,点在孩子稚嫩的脸颊和额头,轻缓揉开后才接过盒子给自己涂上这昂贵却不大好用的润肤膏。
虽是纯天然无添加,但腻了些。
若以后有机会,倒可以研究研究如何改良配方,以取代市面上的膏霜。
一旦成功,秦商那奸商必定又要大赚,不知能给她多少提成分红?
“大哥都出门了,你打扮给谁看?”
秦小五急匆匆地撩开前摆跨入房门,就见镜前端坐的女子细细涂抹脸颊。
想着屡屡在她这吃瘪,忍不住又怼她一句。
“擦个脸也叫打扮?想我如此天生丽质,不必描眉画唇梳头整装也能惊艳小五爷。”梁辛看他没话找话不禁好笑,也起了逗弄心思。
“你这女人好不知羞,爷何时觉着惊艳——”
秦小五脸色一红,恼羞成怒,转眼间身旁站着个小豆丁,才冷哼道:“大哥太纵着你了,浩儿还在呢,就敢放肆胡言,没的教坏孩子。”
他怎么都想不通长兄会把孩子塞给这个不着调的女人养着。
“五叔早安。”
秦浩规规矩矩行了个子侄礼,乖巧地退至桌旁坐下,小口喝着梁一递上的温水。
晨起必喝一杯温水,是东苑的习惯。
“你这是才起?”
秦小五虽急,见丫头们还在屋里伺候只得拿侄子打发,“你父亲才出家门就敢疲懒,当心他回来得知后要训斥你。”
这屋里,能让摆架子的也只这么个孩子。
“他老爹就是在家,浩儿也是天亮才起。”梁辛喝过水命丫头准备早饭,不忘招呼多加一副碗筷,“一大早扰人清梦,有急事?”
这急躁心切的神情,频频欲言又止,不像是来吐苦水的。
“待她们送了饭菜。”
秦小五斜眼扫过出了门的丫头群,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量。
嗯?
梁辛挑了挑眉,不管这厮是故作神秘勾她好奇还是真有不可明说的要事,她只平心静气地看孩子摆碗筷,等早饭上桌。
不多时,一盆热粥与几屉素小笼送了进来。
“这粥怕是昨儿的剩饭做的吧?”
秦小五用汤勺捞起夹着青菜丝与姜丝米粥,十分嫌弃地皱了皱眉,放下了。再叼了个小笼包,嚼了几下不见肉味,悻悻搁筷。
还当她这儿有新鲜好吃的,早知如此,就不空着肚子赶来东苑了。
“浩儿还小,你就给他吃这些?”
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侄子是秦家大少爷,正儿八经嫡出长子,她怎敢如此怠慢?
“五叔,姨娘这儿的吃食都是顶好的,我很爱吃的。”秦浩紧张地瞥一眼沉默的女子,瞪大双眼辩了一句便埋头猛吃,似要用行动证明他所言不虚。
“若吃不下,自己出门去吩咐,想要什么看看厨房里有无备着。”梁辛给自己装了碗菜粥,慢条斯理地喝着。
她跟猴子的早饭都是以素为主,不觉有什么不妥,今天不过是少了水煮蛋……或许对孩子来说是太素了些。
得了空得请教一下老四的庸医,她的饮食习惯未必适合孩子。
“算了,好不容易等到清静了,可别招那些烦人的东西进来。”秦小五利落地舀了碗粥,三五口喝个干净,再塞两三个小笼敷衍了事。
端了温茶水漱口,擦嘴,完事了才一本正经地快速说道:“我是来安排你离京的。”
吧嗒一声,梁辛的勺子没拿稳,掉落碗中。
“大清早说什么梦话?”
她扫过一旁满脸疑惑的孩子,暗自腹诽:这秦大爷给她的开导任务有些特别啊!
“我知道你厌恶这府邸,也不愿守着大哥,脑中不知勾勒过几次逃跑路线,若非寻不到机会,才不会在这逼仄的小院窝着。”
呵……呵……
梁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冷笑出声,“秦五爷是凭的什么才如此笃定?你大哥这前脚才刚走,你就迫不及待进他的地盘捞他的妾……这是几个意思?我竟不明白了。”
厌恶是自然的,逃跑念头也是有的,找不到机会才被困亦是对的——但她愿不愿守着秦商她自己尚未理清。
至少,离开猴子爹之前,她得确保有养活自己的能力。
“你不必装,我在四哥别院的墙头就看出了你的不甘心。且这家我是离开过的,能体会你被困的心境……”
呃——
她当初究竟哪个行为举止表现出不甘心了?那个好吃懒做只管奶娃的阶段,她几乎安分守己到享受生活了。
“秦小五,你认为你出得去这府门?”
这小子鼓吹她离京,该不是是想利用她达到他的目的吧。
“我自是出不去的,大哥防我防得紧,今早才走到前院就被拦回来——”
“所以你认为你大哥会放我出去,而你则扮成丫头混着一起出去?明着是帮我,实是为了自己的逃婚?”梁辛不耐地打断对方的话,一副洞悉一切的眼神。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她再蠢也不至于被轻易忽悠糊弄。
秦小五那番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这套言论堵住了,一时不知如何继续。
利用她逃婚,这念头不是没有,却也只是一闪而过。
“我不会再走了。”
他愧疚低喃,垂着脑袋道,“我自幼爱粘着大哥,怎不知他对我的期望?再不懂事也不该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添乱、拖他后腿了。”
长兄这二十年都在努力将困在畸形轨迹的秦家拉回正路,辛苦奔走,赚钱养家,费劲心机助他拜师求学,如今又亲自张罗为他们几兄弟娶妻……
母亲与两位兄长还在病中,父亲与叔父们也表明撒手不管家门生死,四哥只一心置身事外,言明他日早晚要分府别居……
他再不愿,也不能任性了。
“你知道是添乱就好。”
梁辛松了口气,这孩子已有觉悟,倒用不着她苦口婆心劝说,随意顺着这气氛道:“你大哥不容易,你和老四不帮忙可以,添乱就真不应该了。你大哥也知你不愿娶妻,但该走的流程都差不多走完了,这时候悔婚不是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先娶回来,毕竟是你大哥亲自挑选的,人品相貌性格肯定不会差,就当个朋友相处一段时间,若以后你们实在不喜欢,可以再想办法和离嘛。”
“我会娶的。”
他又不曾心仪哪位女子,娶谁都一样,只要不成怨偶,做到夫妻相敬如宾不难。
“我今日来,真是帮你的。”
梁辛这才松了口气,他话头一转又惊到了她:“我去往前院时刚巧遇上管家吩咐人出府,是大哥今早临走前留的话,天亮后去接璃儿回府。”
“怎么可能?他走前没说啊。”
梁辛炽热双目盯着少年的脸,努力分辨他所言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