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83)
如今家中事态出乎意料,他不知究竟该是何心态,欣喜自然有,但亦感伤,无奈与心痛。
有可能折进去的三兄弟,是骨肉血亲。
“我自己出不去还要把她搭进来?现在你在秦家有绝对话语权,就别让她回来了,没有谁是非谁不可,没了她我也死不了。”梁辛神情木然,回了这好意。
在秦府她算个什么东西?没道理有人伺候还挑三拣四。
何况,只要有一丝机会,这鬼地方她绝不会久留。
“此事明日再议。”
秦商明白她此时无心琐事,即将出口的话又咽回去在心头转了几圈,这才艰难开口道:“还是想走?”
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应知处境已变。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当初似乎没必要卷进来,毕竟你家老三眠花宿柳就能轻松替你解决……”早知今日,她们仨还不如在别院舒服地窝着。
不是她心肠冷硬说风凉话,这种复杂男女关系最容易全军覆没,会从内里溃烂蔓延,再无耻的祖制也可以不攻自破。
他作为秦家人怎会不清楚?何必苦心积虑隐忍纠结多年。
“秦家虽历代经商,少不得逢场作戏,但最苛刻的家规便是不能沾染风尘女……是这京中繁花迷了老三的眼。”
秦商唇边的笑意透着苦涩。
家中谁人不知这花柳病能将全族毁灭?故而严谨告诫与约束的同时,还备下了那虎狼之药以防万一。
老三本是喜新厌旧的性子,又惯会追求新鲜刺激,结交京中纨绔后,终是将平日耳提面命的家规抛之脑后。
父亲忙于京中各大商号,母亲对老三溺爱纵容过度,疏于约束,而他这长兄常年奔波在外,倒也像有意忽视隐患。
说到底,此事对秦家是一记重击,影响之大不亚于分家分产。
“男人嘛,信得过才有鬼……”
梁辛琢磨着这厮阴晴不定的脸,忍不住轻声吐槽一句。
不同于另一个时代,这地方非但可以三妻四妾,逛窑子还不犯法,家里又富得流油,秦老三这个自诩风流的热血青年,哪是死板家规禁锢得住的?
“你男人可信。”
秦商眸光热辣,锁住眼前满面嘲讽的女人。
“……你还真是……”
该说他什么好?这是表态他那洁身自好的品性?
可他算她哪门子的男人?
明显表错态了。
“多年在外,我周旋的客户没有一万也有几千,饭局茶会谈判会几乎每日都有,免不了请歌姬舞姬琴师助兴,或是直接安排在花楼勾栏之地。”秦商捉住那只因尴尬无处安放的手,凝视她:“许是恶心了赵氏的背叛,我对逢迎女子极度反感,你大可放心。”
正因对此道太过冷淡,以至于家中长辈提了多次让他寻医问药。
“呵呵……”
梁辛僵笑着抽了抽手掌,没能成功,“我有什么不放心……”
你得病也传不到我身上!
碍于他的眼神太过逼仄,她只能在心里默默补充。
“你不愿久留,我亦想尽早离开。但如今家中大乱,老二老三便是有幸康复也得修养一年半载,而小五尚不能断定是否染病,且还有几场婚礼要办。”言至于此,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我若能狠得下心……”
天地广阔,四海升平,离了京都的他如鱼得水,畅快自在。若能狠心弃家不顾,早已一走了之。
“秦商,我明白你的难处与责任,但以你的能力,留下来处理秦家危机绰绰有余。我只是个吃白饭不干活的……我可以和猴子在外面等你,你名下定有其他房产吧,可择一处宁静太平的山水小镇——”
“你会安分地等着?”
“……”
梁辛一心盼着猴子爹能松口放她走,岂料这家伙一针见血地打断了她的话。
“无话可说?”
秦商扯了扯嘴角,笑却不达心,“哪里都不如我身边可靠。一旦纵你自由,你还会再等从烂泥堆里走出来的我?秦家商号做得多响,我这腐臭背景就有多响,你心里早厌透了吧。可纵使再想离开,仍连谎言都不屑,这样的你,我不想放。”
这几日她的冷淡疏远越发无意掩饰,他不问不代表不知。
与其逃避问题禁锢她,不如开诚布公留下她。
“大爷不必妄自菲薄,我不过是你可有可无的妾,哪有资格厌恶你……”梁辛强行抽回手掌,端坐起身,正色道:“为了生存,我其实没什么骨气自尊,扯个谎也能张口即来,不对你说是因为你看得透。如今咱们也算成事,那就谈谈以后的安排。府里要给几位小爷娶夫人吧,你身为一家之主自是首当其冲要娶个正室管理后宅的,但有你在,我不怕猴子吃亏。至于我……就和西苑那些不受宠的侍妾通房一样打发出去吧,今后生死各不相干。你秦家反正不差钱,如果能给我点傍身的银两……那就更好了……”
他对她的好,已超出合作伙伴的标准,能真心诚意沟通的话,她不想欺瞒。
“你竟连璃儿都可放弃?”
秦商越听越怒,一股邪火窜过后又一阵失落,这并非他想探到的态度。
“你是一个好父亲,会给小猴子最安定富贵的生活,让她天真无邪地长大,甚至已制定选择未来女婿的条件。你努力这么多年,不就是想改变下一代的命运与前程?我信得过你,我也……不如你。”
这番话梁辛说得动容,也惭愧心虚。
她再怎么疼爱孩子,终究不是她所出,肯定不如他这连着骨血的生父。
况且这个年代并不容忍她做个单身母亲。
若非逼不得已,她不会耽误小猴子的终身。
秦商望着她沉默片刻,大掌忽地裹住她的白嫩小手,轻声问:“有何感觉?”
她是他的女人,已为他生养子嗣,便是出了秦府离了他,亦无娘家可回,且无产业傍身,如何生存?
她不乏刁钻,能屈能伸,一张嘴险些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方才那番言论大多是想感化他而达到目的。
任她说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放手。
“……啊?”
这突如其来的碰硬触让梁辛摸不着思路,她紧了紧与之相握的手掌,除了温热并无他感,便直言道:“我们能和平相处已是不易,当真没有男女间的那种感觉,我是不是……让你误会了什么?”
他这跳脱思维是想打感情牌?
心跳加速,小鹿乱撞什么的,她真没有。
尽管他们曾亲密到同睡一张床,但第一印象就已否定他的人品,日子又是水深火热惊险无比,她哪来的闲功夫春心荡漾?
“那我对你可有越矩行为?我陪你过夜只因你胆怯怕黑不敢睡,即便同床,亦是你对我动手动脚……”秦商松了手,挑了挑眉,阴测测地道:“即是如此,你还有何不放心?留在我身边白吃白喝恣意自在,还有何缘由离开?”
这段时日,他自认过得如同和尚,并无把柄可抓。
“诶?我哪有……”
没有么?似乎她每次醒来都在他的被窝,自己那条可怜的被子早蹬到旮旯轴里去了。
仔细回想,当初刚入东苑,他确实没打算住进来,且最早为了给她壮胆睡在脚踏。
“留下陪璃儿长大送她出嫁吧,你是做娘的,相看女婿是你的责任。待京都事了,我们另择居所,届时定无人拘着你。”秦商敛了眸中光芒,移开视线,语气淡然。
只是侧影难掩那丝落寞。
梁辛心里乱成一锅粥,想故作轻松应下,又不忍虚伪,答不上话。
这厮许她不少,但无一兑现,每次都是给她画饼充饥吊她胃口,无奸不商。
“你不愿之事我自当尊重,永不逼迫,宠你纵你,仆从任用,银子任花……这般条件的,在我身边还会觉着苦闷无趣吗?”秦商再度抛出重利,“京都几月可换来一生肆意,很值当不是么?”
她总嚷着自由何等高贵,早生了远离的心,难道不说他便不知么?
“我一个姿色平庸的小姨娘何德何能得大爷你如此青睐?这些话你说得不虚我听着都假,你个一家之主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府里别说那些美貌小妾通房,就是连漂亮丫头都一抓一大把,小毛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就比我好看多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她貌不惊人,不善琴棋书画,不懂女红女则……思来想去,梁辛是真弄不懂他为啥抓着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