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58)
今日他正好试试。
小猴子对陌生的西苑满是好奇,正甩着腿要挣脱怀抱下地奔走,无奈力气不够。这会儿只听到一句“问好”,小胖手就胡乱叠在一处,点头划手行了个有五分样子的礼。
还不忘又娇又软地说了个:“好。”
小猴子虽在父亲怀中,但这份乖巧聪慧还是惊到了赵氏。
她牵强地扯开了看僵的脸,对丈夫柔声夸道:“璃儿真是聪慧机灵,还不到两岁就能行礼了。只新年穿这脏衣不得体,大爷怎不让人给换了?去年得知大爷有心接回女儿,我便备下几套新衣,让雪珠领下去换上吧。”
不必她使眼色,一旁的雪珠已主动上前。
“你费心了,换衣就算了,璃儿认生,轻易不让生人靠近。你急着寻我可有要事?”秦商抬了抬手,阻止伸出手臂欲抱孩子的雪珠。
这话不假,当初小五险些被璃儿抓破相。
但他拒绝的真正原因,想必赵氏心知肚明,不过是不信,不亲。
赵氏见丈夫防备至此,心寒透顶。
若当年她当真有错,未能全心全意信任他,可事已至此,早已无法挽回,他就不能对她心存怜惜么?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终究是他的妻子。
丫头们熟知主子的性情与规矩,一波人已鱼贯而出,有爷们在时,屋里不需伺候。
“大爷,凝儿心里苦,您可曾看见?”
赵氏一改往日刻意的端庄贤惠,往丈夫跟前扑通一跪,还未出声泪已先流,好不凄楚。
秦商下意识地扳过女儿的脸,剑眉一拧,掩不住的反感厌恶。
“你我一年虽见不得几次面,却也该知我的脾气,起来说话,别吓着孩子。”这招我见犹怜适合用于他二弟。
“您待凝儿为何如此冷漠?夫君……”
赵氏这次决定忤逆,扑在丈夫膝头痛哭,且首次不顾秦家规矩,称其为夫。
作者有话要说:稍作修改,半夜有点迷糊,也许有错字。
☆、043
面对赵氏突发奇想的策略,秦商顿觉自己亦是虚伪之人,平素那些淡然处之皆是伪装。否则今日怎忽地没了耐性,欲拂袖而去?
夫君?她叫得出口,他却不敢应。
“走,走……”
小猴子想是被突然扑上来哭诉的女人吓到,一手紧紧搂着她爹的脖子,一手指着房门,腰部一拱一拱地往那处使力。
干脆利落地做了她爹想做的事。
“璃儿不怕,待会儿就走。”
秦商调整好抱孩子的姿势,护着她的小脑袋窝进自己的颈项,膝盖一个挣力摆脱了赵氏的亲近,投去的目光便不再平和,压低嗓子冷蔑道:“你病糊涂了,秦家可没这称呼。”
她这么一出口,应声的怕是得有一片。
赵氏瘫坐在地,一双泪眸凝视着高高在上的丈夫,他此刻散发的冷意不同往日,让她彻底凉进了骨子里。
宽袖中她紧拽着拳头,指甲已陷入掌心的皮肉之中。恨意滋生,无限蔓延,扩散至四肢百骸。
他有何资格嫌她?
与她洞房花烛的人,明明是他!
“大爷,您真要如此绝情吗?”
赵氏满面凄楚,哀哀地问道:“您是秦家下任家主,老爷随时可卸了重任交付与您,便是再气我也不该置秦家于分崩离析之地……我错了,错在当时太过软弱无能,错在惶恐不安不够信任您……您是秦家说一不二的大爷,可我呢?我不过是个被娘家拿来换钱的物件,是人人可以欺凌揉捏的弱女子,二爷……二爷要怜惜我,我如何能拒……”
边流泪边哽咽,哭得美不说,口齿还清晰,关键语速合适,语气凄楚,听着瞧着很难不动容,感染力极强。
可惜梁辛错过了赵氏这番精彩表演,不然她不会为自己在秦太太跟前的戏骄傲,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但观众却是这么一对父女,一个只会冷眼视之,一个只能懵懂发呆,get不到要为其鼓掌的点。
“你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秦商压下心头的厌恶,收敛了情绪,俯视于地上的女人。
她这番哭诉有些莫名其妙,明日家会都不一定有结果,她是否闹得太早?
“您……”
赵氏抬眸凝视故作疑惑的丈夫,被他不按常理地方式打乱,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可他闹分家之事,如鲠在喉。
他是何许人也?
几年前她错看了,时至今日还能看错?他欲为之事,必定费尽心机。
但凡他存有分家之念,便有极大风险。
“是老二老三今日来逼问你,若是分家,你欲跟谁?”秦商勾动唇角,泄露他的讽刺,“此事你不必为难,若怕伤及他们的手足情,我可代你出面,你只管选了便是。”
他是鲜少在家,这不代表府里的明暗动静能瞒过他。尤其是今日,他那两个沉迷共妻的弟弟先后在赵氏处留了半个时辰。
如此直接地从丈夫口中听到“分家”一词,饶是有过心理准备,赵氏仍如遭雷劈。
“大爷以为我能跟谁?!”
她耿着脖子激愤地回了一句,可话一出口又悔意上涌,哀切地哭道:“大爷为何执意要分家?即便我这妻子未能有机会替你生下一儿半女,可我尚在盛年,将来只要您给我服侍的机会……”
三爷一直眼红二爷有了后,为长的大爷怎会不想要儿子?
她曾见丈夫将无处释放的父爱转嫁于幼弟身上,如今对庶女又是万般怜爱疼宠,他是传统迂腐的大男子,岂能不奢望子嗣?
但此事她一人如何努力也无果。
“你,欲为我生子?你可知生的是谁人之子?”
秦商几乎要笑出声来,庆幸女儿年幼,听不懂这些露骨之语。
他再注重礼仪传统,不喜嫡庶纷争,也不会叫这么个女人繁衍子息。
赵氏对上那满是嘲讽的笑眼,也觉尴尬羞愧到无地自容。
但这是他们秦家的家风祖训,不是么?
“大爷明明知道,太太已让我按月服侍,又怎会不明生父?便是您要保违了家规的梁姨娘我也从未说过一句;您要将她们接回家,老爷太太们极力阻止,我却是不曾开过口的。若您当真偏爱于她,我亦只当看不见,求大爷看在夫妻情分上,还请勿提分家之事!”
他可以看低她,可以抬举侍妾,可以从此不再近她的身……但绝不能分家。
“赵氏,你心中清楚得很,你我的夫妻情分,在你甘愿服侍老二那夜便已了断。此事与他人无关,你无需顾左右而言他,便是允你为我生子又如何?于我而言,侄儿与子并无不同,我能将侄儿视如己出,疼如亲子……”说到此处,秦商轻声叹息,无奈苦笑一声,继续道:“但不可挂着儿子的头衔,这对我将来的子嗣不公平。”
故而,他不受秦浩的那声“父亲”。
他不是,也不愿是。
赵氏的脸色越发惨白,瘫在地上已顾及不上形容得体。
这一记重锤是敲在她心上的。
“可秦家代代如此,连你们兄弟几个……不也只认大老爷为父?秦家世代子孙皆能接受,大老爷能接受,二爷三爷能接受,你为何就不能?”
她不懂,这明明是生养他的家,他怎就不如她通透?
“只因我是祖母教养的长孙,懂礼义廉耻,知人伦纲常,并非是一叶障目的他们。”
秦商微有失落,这墨黑的秦家,人人顺应祖归祖制在泥潭里越陷越深,只有祖母一人苦苦挣扎,最终却靠自缢得以解脱。
若早几辈便有人提出异议,坚定分裂……
“那么大爷只是一己私欲要分家,并非因小五爷的科考之事。”赵氏不愿看丈夫的冷眼,撑着地直起身缓缓站起,维持最后的尊严。
对方已将话挑明,软硬兼施都未必有用。那她就该认命么?
“我以为这府里,你是最清楚的那个。”
秦商瞥向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并无一丝的心软,“若无他事,便安心养着吧。”
她若是单纯无害,他那二弟三弟便不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非但甘于共妻,更是明争暗斗在此中较劲。
从而导致痛失子嗣的家丑。
“大爷——”
赵氏急切出声,叫住即将迈步的男子,悲泣道:“若大爷还记得洞房之喜,可否放我一条生路?”
他怎会不知,分家的那日,便是她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