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请自重(53)
“我素来过得清苦,也没个体己钱,这串玛瑙是我仅有的,还望别嫌弃。”梁辛替她合拢手指,露出怯怯地目光。
装弱扮可怜不难,只要有效,她也可以演技精湛的。
“进去吧,太太今日原就因诚信堂的事情绪不佳,一听五爷从这儿离开就去了东苑,难免有些顾虑,想是传你问话的。我也只听紫蓉叨了一嘴,你别多问,快些进去才是。”
这人将手一缩,玛瑙串已落入袖袋,觉得自己说得够多,已对得起这份心意,便不给梁辛接话的机会,领着她进去了。
该推的责任,却也是不忘推卸的。
经过垂花门,入眼的是个小园子。虽说是园子,也不过一条短短廊道,种得几株已落叶的紫藤,养了几盆花草,再有两排灌木丛,隐约可见一条通往正房的小径,弯弯曲曲,倒是别有深意。
据说商户最讲究风水,估计怕这直冲冲的路坏了正房主子的命数,才设计这曲径通幽。
“花大姐,太太是喊你去领做春装的布匹吧,怎地还回来一趟领银子去买啊?”紫蓉正在门口侯着,打她们一转弯就入了眼。
本就是有意为难,见太太院里还有人坏她的事,自是脸色不好看。
“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小嘴儿这般厉害,我就等着你许了人家大变样儿。我是瞧见梅香甩了梁姨娘自行串门去了,才陪着一道走来聊聊问问,无甚要事,不同你说了,这就上库房领东西去。”这花大姐与紫蓉很是熟稔,情谊匪浅,听那打趣全然未曾在意。
不过有旁人在场,便未与梁辛打招呼就调头走人了。
紫蓉朝花大姐瞪了瞪眼,也不往心里去。
“梁姨娘不是有个衷心傻丫头吗?怎地带个压不住的来,也难为你被梅香撇下,她可是大爷这两年唯一收用的,与紫云不同。”紫蓉再刁钻傲慢,也不敢在主子跟前放肆。
故而,她是压低嗓音嘲讽的,毕竟秦太太就在她身后的屋子里。
“大爷可不是对梅香另眼相待?有出院子的机会另几个哪抢得过她。”梁辛小声回了一句,便扬了嗓子,故作关心道:“紫蓉你可是有急事?去东苑路上没发生什么吧?小丫头只说你在院门外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跑了,其余人都未曾见着你。方才你若能进院知会我一声,便可与你同来了。太太在么?我可方便进去见太太?”
不论里面那个会不会怪罪她的晚到,能拖下水的她都不放过,推卸责任谁不会?
“梁姨娘您这话说的——”
“紫蓉。”
一声温和中透着威慑的嗓音,打断了紫蓉的争辩,气得她只能瞪着梁辛无声斥骂。
她是走得干脆,有意不听东苑的敷衍借口,但也是进了院子和那小丫头说的。若非正房关着门,该是能见着她。
“是,太太,梁姨娘来了。”
紫蓉应了一声,打帘子带了人进去,并不打算解释。
前些日子,她为了成为五爷的屋里人,没少在太太跟前表现,可最终太太仍听了大爷的意思要了紫烟。
并非是因紫烟闲在前院,而是太太看破她的殷勤觉着她不配在五爷那儿伺候,才特意说为她在府里寻个好的配了。
若不能留在主子屋里,她可不愿继续给家风诡异家规无数的秦家为奴为婢。
“给太太请安。”
梁辛尽力将小毛教的问安礼做得自然,只粗略扫了一眼上座的中年妇人,低眉顺眼地站一旁不动了。
身后响起紫蓉行礼退出的声音,大概是那位给了指令眼神。
什么情况?房中只剩她俩。
这秦太太看着五十上下,虽病了几日脸色却不差,因体态发福脸盘微圆,以至于有种慈祥的假象。
可到底是有了年纪,已显出老态,面色再红润有光泽,若想动粗的话,也未必能稳赢。
她这瘦胳膊瘦腿也是有力度的。
“小五去了东苑?”
果不其然,秦太太一出口就先提了这事,想来是因秦商郑重提了分家而焦虑。
梁辛拉回思绪,琢磨着对方的意图,将几个答案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安分柔顺地回了话,“是,小五爷在午饭前来过东苑寻大爷说话,只待了片刻便离开了。”
秦小五在她那儿待了前后不到半小时,估计从这院子离开就有人跟着,且之后一直有人盯着。
所以,说些真实的废话没准能显得她老实。
“他们说了什么?”
秦太太王氏极力维持冷静,只是捏紧茶盏而泛白的指尖泄露了她的情绪。
“没说什么……”
呃……似乎回答得太快了。
梁辛急急地抬头,猝不及防地迎上对方那泛着森冷的眸光,内心不自觉地颤了颤,再细看已只是张普通的严肃脸。
“那会儿孩子喊饿,我正忙着喂奶没注意大爷与小五爷谈了什么,只隐约听闻小五爷说他不欲参与科考,便被大爷劝回去了。”
她很识时务,及时补充了答案。
许是秦晋的决定触动了这位秦王氏,发出了声如蚊蝇般的叹息。
若不是竖着耳朵细听,她未必能听到。
这会儿情绪该缓和点了。
“你抬起头来。”
秦王氏未如梁辛所料,反而忽地加重语气,迫使她抬头对视,才继续道:“商儿如此宠溺你们母女,你可知他闹着要分家的目的?”
这……
这凌厉的目光分明是在指责,秦老大要分家是因为她!
这锅背不得呐。
“没有没有,从未宠过!大爷或许是有几分在意女儿,但他平日里是连话都懒得与我多说一句的,总是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我都不敢……看他,更不知他为何要……分家。”
梁辛越说越小声,恐惧的眼神中还多了丝失落,呆立在原处装可怜。
这段戏不难,何况她所言大多真实,秦商对猴子娘的最大恩宠应该是撒了颗种子,又保全了这棵新苗。
至于她,仅仅只有合作关系。
他许的报酬都没领到,可不能因这层薄弱的关系先遭了殃。
“年前就因你去了别院,留至除夕才肯回来,打你进了府,他更是搬进东苑与你同住。”秦王氏冷笑着扫向跟前这唯唯诺诺的女子,实在厌恶地撇开头,道:“你竟说他从未宠过你,真是不知廉耻。你还想如何受宠?”
这话有多重,梁辛感觉得出来。
但她毕竟不是猴子她娘,虽知此人在后院颇有威望,不至于吓个半死。
甚至有些装不下去了。
“太太只知大爷与我同住,却不知我是夜夜睡在脚踏上,连大爷的衣袖都沾不得。隔壁屋子就住着紫云梅香几个,有无动静哪能说得了谎?我虽是个妾,可在别院这两年,大爷的不闻不问足以令我清醒,如今又是孩子的乳娘,大爷怎会放着娇俏可爱的紫云与温柔贴心的梅香不要,却来宠我这个……一身奶腥味的邋遢妇人?”
梁辛越说越溜,动情之处还拿袖子擦了擦眼角,让抹在袖口的葱味熏了熏眼,使尽浑身解数让双眼泛红,才哽咽道:“太太可还在气我不肯喝那药……实是大爷怜我生产时坏了身子,又无良药医治,怕那汤药太过强劲要了我这条破命,亦恐夫人无暇顾及小姐,才免了这项家规。可太太尽管放心,别说是再有孕,就是伺候大爷……也不会再有了……”
该落泪时,她绝不能吝啬眼泪。
她眨巴眨巴着,倒真挤出了眼泪来,可惜葱白没有洋葱好使,不能泪如雨下。
哭这本事,真不如梅香,那梨花带雨的境界她是达不了的。
好在自幼学会看人脸色说话,撒谎编故事也不在话下。相信这段半真半假的言辞多少能冲进这位太太心里。
紫云梅香的确是青春可人的小姑娘,她也真的是奶着娃的妇人之躯,猴子娘生产时落下病根也是铁打的事实……
至于其他内容虽是编的,但假得挺真实。
谁会信大爷秦商会睡脚踏,她一个小妾却霸占他的大床?
“坏了身子?”
秦王氏半眯着双眼,仅仅锁定正拭泪的女子试图找出她的破绽。
但念头一转,别院里的情况皆在她的掌握之中。生产那日只在附近寻了个稳婆,即便她命大母女平安,委实也难保不留病根。
至于乳娘,她压制着不请,便是奶了几年也能耗她大半元气。